判官的身躯,仿佛已经与这片空间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他背对着张凡三人,面朝着正在缓缓转动的寂灭轮回盘。
竟然对身后逼近的脚步声恍若未闻。
轮盘每一次转动,都会发出沉闷的嗡鸣。
那声音就像是有无数的灵魂正在痛苦的哀嚎。
盘体表面上,血色的纹路微微发亮。
将魂池中涌出的黑色怨念精华,贪婪的吞噬了进去。
已经七成了。
似乎只需要再吸收剩余三池的怨念,这件能逆转轮回的邪器,便彻底功成了。
“你终究还是来了。”
判官突然开口,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他依旧没有回头。
此时张凡停下了脚步,手中斩界戟斜指地面。
戟尖所凝聚的一点金光,刺破了周遭粘稠的黑暗。
旁边的饕魂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咆哮,前爪不安地刨着地面。
灵儿则紧紧抱着骨笛,虽然小脸苍白,但目光却异常坚定。
“我来,是为了带前辈回家。”张凡的声音同样平静,语气却又不容置疑。
判官终于缓缓的转过了身。
他的面容,比在判官府时显得更加枯槁了。
眼窝深陷,皮肤紧紧的贴着骨骼,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
然而那双眼睛却不再是之前被寂灭侵蚀时的血红。
反而是一种死水般的沉寂。
深不见底,仿佛早已看透了万古兴衰,如今只剩下了虚无。
“回家?”判官的嘴角扯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近乎悲悯的弧度:
“何处才是家?轮回之内,皆是囚笼罢了。所谓的生老病死,以及爱恨别离,不过都是天道为蝼蚁设下的无尽刑期而已。”
他抬起枯瘦的手,径直指向了那缓缓转动的寂灭轮回盘。
“看吧,这才是真正的解脱,寂灭之下,万籁俱寂,既无生也无死,更无苦无乐。只有归于永恒的虚无,才是真正的自由,也才是最终的归宿。”
“简直放屁!”饕魂怒吼道,声音震得整个空间都嗡嗡作响:
“你这个疯子!难道就为了你那狗屁的解脱,便要拉上诸天万界一起陪葬吗?甚至还要用沐大人的神躯作引?你难道忘了当年究竟是谁在九幽动乱中救过你的性命?!”
判官的身体几不可察的颤动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那双死寂的眼眸中,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闪过,但旋即却又被更深的黑暗所淹没。
“我当然记得,所以我才特意选了她。”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并且带上了一种诡异的温柔:
“正因为她的神性至纯至净,是这污浊世间最后的光。让她在寂灭中得到净化,进而成为引领万物归于永恒虚无的神明,这岂不正是对她最好的成全吗?毕竟这污秽的轮回,根本配不上她。”
真是个疯子!
而且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显然已经完全被寂灭之力扭曲了心智,竟然将毁灭视作救赎,甚至把污染奉为升华了!
“看来多说已然无益。”
张凡心里清楚,言语恐怕早已无法撼动判官的心智神魂了。
于是他体内玄黄诀轰然运转,金骨也随之嗡鸣。
混沌斩界戟则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他盯着判官决然道:“今日,我必阻你!”
“就凭你吗?区区天帝境?”判官摇了摇头,仿佛正在嘲笑孩童的无知。
只见他缓缓抬手,手中那杆曾象征着冥律公正的判官笔,此刻已然通体漆黑。
笔尖正滴落着粘稠的黑暗墨汁。
那墨汁看上去仿佛有生命一般。
“也罢,便让你亲眼看看,何为半步寂灭之境。”
他随即笔尖轻点虚空。
嗡!!!
顿时整个万魂熔炉空间剧烈震荡起来!
四个魂池中的怨念液体则疯狂沸腾,化作四条漆黑的孽龙,咆哮着便朝张凡三人扑来!
每一条孽龙的气息,竟然都堪比天帝境巅峰!
与此同时,判官身后的那寂灭轮回盘,其转动的速度也陡然加快了!
一股专门针对神魂的撕扯之力就此爆发开来。
仿佛硬是要将人的三魂七魄都从体内抽离出来,然后再投入那永恒的磨盘之中去!
“灵儿,快用笛子!”
张凡暴喝道,同时斩界戟横扫而出。
一道横贯空间的戟芒狠狠的劈向了扑来的两条孽龙。
“呜……!”
空灵的镇魂笛音再次响起了。
凡笛音所过之处,那针对神魂的撕扯之力竟也随之缓了一缓。
就连四条怨念孽龙的冲势也明显迟滞了,身上黑气翻腾不止,发出了痛苦的嘶鸣声。
原来这镇魂笛,专克魂体鬼物。
即便是这等怨念凝聚而成的孽龙,也被其克制。
“饕魂,开路!”
饕魂狂吼一声,身形暴涨,恢复了百丈冥兽的真身!
它额间符文此刻已彻底点亮,散发出了守井冥兽的独特气息。
居然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轮盘对这片空间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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