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杉错了。
他以为这些贵族子弟只是打着祈福的幌子，行聚会玩乐之实。
可当他看到长廊下跪拜的人群，才终于知道这些戴着面具骄奢淫靡的贵人竟然也会崇拜一只神明的幻影。
他们刚刚还在讨论如何剪除大木雪成的党羽，如今却卑微地跪拜在凤王之下，亲吻幻影中掉落的虹羽。
很可笑吧？
当初，是大木博士打穿了铃铛塔，召唤来凤王，为联盟打了胜仗，可如今，联盟的权贵匍匐在铃铛塔的僧侣脚下，祈求神明的赐福，杀死请来神明的勇者。
这是何道理？
“或许因为勇者是人类，而神明只是神明。”
超梦坐在球里，和林杉一同观赏这场浩大的幻象，它已经发现了幻象的制造者并无恶意，只是用美丽的幻影欺骗尊贵的愚人。
“坂木曾经说过，最耀眼的人势必最招人记恨，因为他占有了太多本该被底下的人分食的资源。”
“可他们并不缺资源。”
“不缺，但可以有更多。”
还要有多少呢？
林杉仰头看着那个在空中盘旋的凤王，它七彩的羽毛在阳光下反射出绚烂的弧光，奇妙的满足感在这阵弧光下蓬勃生长。
不论在前世还是现世，传说中，见到凤王的人都能够拥有永恒的幸福。
自然而然地，见到彩虹的人们就会下意识认为自己是被天神所眷顾的宠儿。
大木博士的消失仿佛也是在预示着上一个勇者时代的结束和下一个勇者时代的来临。
那些贵族子弟所祈求的，是永恒的幸福，还是万人之上的荣耀呢？
彩虹化作烈焰，降入地面。
这座日式庄园的庭院占地宽广，约500平米，地面铺着平整的青石板，石板间长着细小的青苔，庭院中央是一座枯山水景观，白沙被耙成波浪纹，像静止的海面。
此刻，青苔与白沙被烈焰点燃，通通化作闪着七彩光辉的细碎晶体，交织成一片神秘多姿的雾海。
林杉抓住在手边流过的细沙，轻轻一搓，就能感觉到斑驳的能量在指尖化开。
和那封信使用的墨水一样，这片雾海里掺杂了属性宝石的碎屑。
毫无章法的混杂让这些碎屑的能量互相冲撞，除了美丽且昂贵，它们并没有任何实际的用途，完美地适配了这些老贵族的需求。
这不是凤王的赐福，这是金钱的奇迹。
铃铛塔的僧人们在这片昂贵的雾海中现出身形。
领头的僧人身披火红的僧袍，白眉垂到肩膀，与僧袍上巨大的凤王图腾一起在彩色的雾海中上下翻飞。
他看起来大概有六七十岁了，脸庞瘦削，眼窝深陷，被褶皱与老人斑包围的目光无喜无悲，即便在这样权贵聚集的场合也淡定自若。
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僧人也大概在四五十岁左右，他们穿着同样的红色僧袍，胸口绣有小巧的凤王，手中各持一串念珠，念珠的珠子是缩小了的宝可梦球，因为经常放在手中摩挲，球体都显得油光铮亮。
“他们念经的时候搓动念珠，那些宝可梦球里的精灵会晕吧？”
“也许他们已经不念经了。”
“哈哈，也许吧，可能转行做舞台声光设计了。”
林杉不合时宜地感到好笑。
在这样严肃的场合，笑出声来非常失礼，他只能使劲忍住笑意，把自己弯成一只钢炮臂虾。
娜姿奇怪地感受到旁边身体的震颤，被粉色的假发蹭得手臂发痒，于是往哲思南的身边又靠了一靠。
“孩子，你确定这是你认识的乔伊？乔伊的脸都长得差不多，你要小心再次被骗。”
“他不是乔伊，我确定认识。”
哲思南能够听出娜姿语气中的坚定，有些担忧地垂下头，思考如何确定林杉对娜姿的用心。
娜姿是一个完全缺少防人之心的孩子，哲思南看重她的天赋，但无法相信她对人心的判断。
他本以为娜姿是从死牢里出来的孩子，这样的孩子，自然应该更懂得人心的复杂。
可如今看来，娜姿还是一片白纸，轻易地就能向他人交付自己的信任。
这样的孩子，真的适合传承普兰特一族的衣钵吗？
除了她，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哲思南的眉心紧紧皱起，双手下意识地抠弄手指上的死皮和倒刺，这是他在被迫害的十年里养成的坏毛病，一焦虑就忍不住抠一抠手皮。
他曾经也是像身边人一样优雅的贵族，可他已经不再是普兰特一族的族长了。
准确地说，普兰特的族谱中早已没有了他的名字。
也许哪一天，他和娜姿就会被赶出这样的宴会。
他选中的这个继承人，对普兰特一族来说什么也不是。
“不必担心，他曾和我合作，揭穿我父亲的罪行。”
娜姿纤细的手指拉住了哲思南扣弄死皮的大手，那里有一根倒刺，已经被哲思南撕开了皮肤，抠出一道血痕。
“好吧。”
感受到娜姿手指传来的温暖，哲思南拍了拍她的手臂，放下纠结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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