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谷蒸腾的雾气裹着火星子直往人鼻孔里钻，项籍抹了把糊住眼睫的血痂，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乌骓马鬃毛上，烫出滋滋白烟。他反手将半截楚旗缠在戟杆，旗面焦黑的"楚"字被热浪撕成缕缕布条，像极了寿春城头垂死的凤凰。乌骓马铁蹄焦躁地刨着冒烟的岩缝，每一下都溅起暗红色火星，硫磺粉末粘在马腹伤口上，混着血水凝成猩红的琥珀。
"墨家老狗！"项籍突然暴喝，声浪震得岩壁簌簌落灰。三百步外峭壁上，墨家巨子的青铜面具折射着毒日头，腰间磁石罗盘发出蜂群般的嗡鸣。巨子黑袍下伸出枯枝般的手指，轻轻叩击岩壁上凸起的燧石："项将军倒是给自己挑了块风水宝地，这硫磺谷的岩浆，可比郢都的护城河滚烫多了。"
蒙恬玄甲上的金乌纹在烟尘中忽隐忽现，他抬手时三千弩机齐响，淬毒箭簇在硫磺雾里泛着幽蓝寒光。项籍突然狂笑，戟尖挑起块滚烫的硫磺石甩向弩阵："秦狗也配用墨家的破烂玩意儿？"石块在半空炸成齑粉，蒙恬座下战马惊得人立而起，铁蹄重重踏碎岩层，露出下面埋着的青铜齿轮。
"项将军何必动怒？"蒙恬勒住躁动的战马，剑鞘轻敲玄甲发出金鸣，"你楚人的火药，不也掺了云梦泽的芦苇灰？"他忽然挥剑斩断身旁旗杆，半截"秦"字大旗飘向谷底，正盖在一具楚军尸体焦黑的面容上。
第一声爆炸从楚军后阵炸开时，项籍猛地勒紧缰绳。乌骓马前蹄扬起三丈高，碗口大的铁蹄踏碎冒烟的岩层，火星在戟刃云纹间迸射成流萤。"拿河西砂砾充火药？"他戟杆横扫过飞溅的碎石，一块棱角分明的燧石擦过青铜面具，在巨子脸上刮出刺目火花，"墨家穷得连娘们绣花针都造不起了？"
墨家巨子袖中滑出刻满磁纹的青铜筒，指尖在凸起处轻叩三下。谷底传来齿轮咬合的咔嗒声，项籍瞳孔骤缩——三丈外的岩层轰然塌陷，露出埋藏的火雷阵，引线正嘶嘶燃向主雷区。巨子黑袍翻飞如夜枭展翅，青铜筒裂成八片嵌入岩缝，每片边缘都弹出细如牛毛的磁针。
"项将军可识阳燧取火？"巨子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石板，袖中突然射出三道磁石锁链缠住乌骓马前蹄，"这硫磺谷本就是燧石所化！"项籍暴喝一声，战戟劈断两根锁链，第三根却深深勒进马腿血肉。乌骓马吃痛人立，项籍顺势鹞子翻身跃离马背，战戟在岩壁划出三尺长的火星带。
巨子疾退七步，黑袍被气浪撕成碎片，露出内里缀满磁石的软甲。项籍虎口崩裂的血珠甩在青铜面具上，顺着眼窝凹槽滴落："老匹夫！拿楚人当饵的滋味可痛快？"战戟劈空而至的瞬间突然变招，戟杆尾端重重磕在岩壁某处，整面山崖震颤着偏移了爆破方向。碎石如雨砸在巨子肩头，磁石软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轰！"
乌骓马的悲鸣混在爆炸声里格外凄厉。项籍踩着下坠的铜镜残片借力腾挪，每步都在镜面留下蛛网状裂痕。蒙恬冷笑着举起镶玉令旗，弩阵后方推出二十架改良连弩，箭槽中磁石箭头泛着幽蓝光泽。"放！"他剑指在空中划出半弧，箭雨竟呈螺旋状绕过铜镜，直扑项籍周身要穴。
"雕虫..."项籍话音未落，战戟重量暴增三倍。谷底传来硫磺沼泽的咕嘟声，乌骓马正被磁石棱柱刺穿马腹，鲜血把硫磺染成猩红色。他额角青筋暴起，突然扯断半幅战袍缠住戟杆，肌肉虬结的左臂抡圆了劈向弩阵。戟风扫过之处，三架连弩拦腰折断，操作弩机的秦卒被气浪掀飞，后脑勺重重磕在岩壁上绽开血花。
墨家巨子甩出磁石锁链缠住项籍脚踝："将军可知作茧自缚？"拖拽间战戟脱手，项籍五指深深抠进岩缝，指甲翻卷带出血肉。硫磺粉末渗入伤口，灼烧感令他眼前发黑。突然，指尖触到冰凉的青铜纹路——那竟是半截千年矿脉测绘仪，仪身刻着的云雷纹与楚戟如出一辙。
地动山摇间，项籍借爆炸气浪翻身跃上岩台。青铜杆在他掌心勒出血痕，刻着的"昆仑眼"坐标在阳光下渗出血珠。整面岩壁轰然剥落，露出后面完整的矿脉图，朱砂标注处正与他掌心血迹重合。墨家巨子磁钩绳索精准勾住图纸边缘，黑袍下传出夜枭般的笑声："谢项将军替墨家取图，楚人的血果然是最好的显影药引。"
项籍突然暴起，断裂的戟杆刺入左肩。喷涌的鲜血染红半边矿脉图，他扯下染血的护心镜砸向青铜图，镜面楚巫符文在血光中蠕动如活物："想要？就带着楚人的诅咒下地狱！"青紫火焰瞬间吞没图纸，火舌舔舐过巨子衣袖，露出内臂狰狞的黥刑烙印——那是个被利剑贯穿的"燕"字。
蒙恬的弩箭破空而至。项籍仰面坠崖的刹那，战戟鬼使神差插入岩缝。戟尖带落的碎石簌簌剥蚀，露出更多刻着昆仑标记的青铜矿脉。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墨家巨子扑向燃烧的矿脉图，黑袍翻飞间隐约露出半幅燕国纹身的脊背——那纹身竟是条衔着自己尾巴的玄蛇。
谷底升腾的硫磺浓烟中，楚旗残片挂在焦黑的岩棱上。旗面余烬飘过闪着幽光的青铜标记，最终落在巨子捡起的半块磁石罗盘上。蒙恬令旗上滴落的乌骓马血，正缓缓渗入岩缝深处未燃尽的楚巫符文，那些符文突然扭曲成蝌蚪状的磁纹，顺着血线爬向罗盘指针。
"收拾战场。"蒙恬剑指轻弹箭簇，看着上面吸附的楚戟碎片，"把项籍的尸首挂在谷口，让那些楚人看看——"他忽然顿住，瞳孔猛地收缩。岩缝中露出的青铜矿脉标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锈迹，浮现出与骊山地宫第七密室相同的星图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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