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泰提心吊胆将年长金兵口中布条扯下来。
年长金兵十分配合，马上冲着后方高声回应无恙。
朱大泰才放下心，等他回好话，便要给他重新塞上布条。
年长金兵忽然小声道：“英雄，你们若要出城，我可帮上一帮。”
朱大泰愣住了，以为他要耍什么把戏，装作没听见，拿匕首在他眼前晃晃，举起布条就要塞入他嘴中。
赵榛心思一动，挥手道：“且慢！”
阻止了朱大泰，然后望向年长金兵，仔细打量他的神色。
年长金兵看在眼中，挣了挣绳索，小声对赵榛道：“英雄勿虑，我不会有出格举动，若相信我，请先为我松绑。”
赵榛听他这么说，举起匕首，毫不犹豫将绑在他身上的绳索割断。
年长金兵赶忙活动手脚，实在耐不住寒冷，抱住双臂搓了一会，然后指着城上窝铺，道：“英雄，我去取件衣物御寒……”
古代城墙每隔一段距离会修建一处建筑，用作士兵储存物资、休憩，被称作窝铺。
金军攻下汴京后，驻扎在城墙上，窝铺就是日常起居之所。
今日天气寒冷，而上善水门又没有宋人过来滋事，所以这时此地的金兵大都躲在窝铺里，只留了几名金兵在外值守。
方给赵榛等人可乘之机。
朱大泰一听，面露凶色，一旦放年长金兵去了窝铺，那里聚集金兵，后果将不堪设想。
哪里肯答应？
立刻用匕首狠狠抵住年长金兵的腰下，就要出声咒骂。
赵榛盯着年长金兵看了一会，心中一合计，对朱大泰道：“天寒，让他去。”
说完，将从他身上剥下来的衣甲外套脱下来，还给他。
年长金兵重新穿上。
赵榛又道：“你不用称我英雄。我们只是想逃离此地的宋国百姓，如今性命操于你手，只求你言必行、行必果……”
年长金兵愣住了，半晌没有说话，眼神极为复杂。
赵榛说完，伸手示意他离开。
年长金兵方如梦初醒，也不多话，俯身拍了拍尚卧在地上的年轻金兵，又冲赵榛一抱拳，扭头走了。
这一会功夫，姚信仲引着船上的人上到瓮城上，是种彦岑、沈星、田垚、任潜、伍雄、艾异、耿延禄一众年轻人。
每人身穿黑色衣裳，手中握着长短锐器。
种彦岑一马当先，率先看见年长金兵离去背影。
他手中捧着衣物，见赵榛衣裳单薄，赶忙先交给赵榛穿上，这才问起缘由。
赵榛照实说了，种彦岑忧心忡忡。
赵榛安慰道不妨事。
话虽如此，神色却凝重几分，招呼众人做好准备，一旦事有不测，立即动手，强闯宣泽水门。
种彦岑会意，领着沈星等人转眼消失在黑暗中。
赵榛候在原地等着。
年轻金兵卧在雪地里，身体颤抖不已。
赵榛让朱大泰将他扶起来，又给他裹上一些衣物，年轻金兵才好受一些。
他手脚被缚，嘴巴被布条塞住，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能眼中流露感激之色，对赵榛连连低头表示谢意。
又过了一会，年长金兵去而复返，身后未跟着人。
赵榛长舒一口气。
年长金兵手中抱着一摞儿衣甲，看衣甲印的的色泽字样，是金军戎服。
到了跟前，他将衣甲递给赵榛道：“英雄，待会让诸位换上这些衣甲好行事。”
赵榛接过衣甲，问年长金兵道：“好行事？听你这么说，似乎有些主意？”
年长金兵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指着年轻金兵，对赵榛道：“英雄，可否为我兄弟解去绑缚？”
赵榛眼皮也未眨一下，即刻让朱大泰为年轻金兵松绑。
年长金兵为年轻金兵穿上衣甲，对他道：“小诸葛，方才你也说过放几个百姓出城又何妨，这话还作数吗？”
赵榛听年长金兵称呼年轻金兵小诸葛，不知年轻金兵姓诸葛，还是为人机灵，得了这个外号，于是饶有兴趣地看向年轻金兵。
被唤做小诸葛的年轻金兵仍被布条堵着嘴巴。
朱大泰手持匕首环伺左右，他不敢擅自摘去，口中呜呜出不了声。
赵榛情示意朱大泰将他口中的布条摘掉。
布条一摘，小诸葛对着赵榛躬身作了一揖，谢过刚才不杀之恩。
赵榛见他态度从容，毫不慌张，心中多少有些惊讶，不过脸上毫无表示，静静地看着他下一步举动。
小诸葛这才转头对年长金兵道：“老王，我也算读过圣贤书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么会不作数？”
赵榛见姓王的年长金兵脸上沟壑纵横，老实持重，应是穷苦人家出身。
又细细打量小诸葛，见他眼神沉着，面色真诚，神情举止确像饱读诗书的儒生。
却不知因何际遇投在金军中。
想来如今北方政局板荡，金朝立国不久，尚未大兴科举，读书人没有出头之路，所以才投的军。
像他这二人，恰代表两类不同的人。
像老王这类人，家境贫寒，见识不多，但天生行事赤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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