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璀自然是想要同去的，于是起身朝皇后道谢，便随晏琛崔寄一同离开了。
“我瞧着皇后阿嫂有些怪怪的。”甫一走出甘泉宫，阿璀便与崔寄嘀嘀咕咕道。
这其实也只是她的直觉，但具体是哪里怪怪的，阿璀也说不太清楚。
而听到她这句话的晏琛也侧首，朝崔寄看了一眼。
但见崔寄笑向阿璀，面色和熙如常。
晏琛是将徐萤的心思猜的个七七八八的，但此时见崔寄神色，也有些摸不清他心底了然了几分。
心下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件事跟崔寄点明，于是犹豫间顺口便问阿璀：“为何这样说？”
阿璀摇摇头：“不知道，就只是一点感觉。”
她这话似乎也就是顺口一说，并未曾多加思索，也未有深究其底的想法。
再开口时已经转了话题：“我要先回春和宫一趟，阿兄与兄长先走吧，我一会儿过去。”
“这会儿回春和宫做什么？还得绕上一大圈路，也不嫌累得慌。”晏琛奇怪。
“不是说祖父要来议科举事么，我要回春和宫取些手稿。”阿璀伸手挡了挡照过来的阳光，仰面笑道。
“要取什么手稿，让宫人去取便罢了，为何还要亲自跑一趟？”
“我的手稿向来都是自己收拾的，有些放在哪里也就我自己知道，旁人寻不齐全。我去去就来。”阿璀摆摆手，未等晏琛再说话，便已经转身离开。
瞧着阿璀离开的背影，晏琛无奈微笑，然而转过头来正欲与崔寄说话时，却见崔寄面上神色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什么？”晏琛遂问崔寄。
崔寄未做应答，只是面上带笑，反问过来：“陛下想说什么？”
晏琛一向最警惕他如此神情，每每这时候的他明明心中明了，却偏偏面上不显只当不知，然后悄摸摸另有盘算。
也不想与他弯弯绕绕，于是晏琛便干脆地点明了：“皇后的心思，你是不是也有所察觉。”
“陛下是说皇后有心要让我娶徐家女？”崔寄一语中的。
“你果然心里一清二楚。”
对于崔寄猜得如此准确，晏琛并不惊诧。
恰行至明珠湖旁的长廊处，晏琛干脆也不继续往前走了，拉了崔寄一同坐下。
他道：“前些时候，皇后便与我提过，想让我为你与徐家三娘子赐婚。对于你的婚事，我从不欲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你，更不会允许别人随意插手，所以我是直接拒绝了的。然而到底没有想到，徐家对此并未死心……”
崔寄于晏琛对面坐下，正可瞧见明珠湖的方向，举目望去远处是明珠湖宽阔的湖面，近处甚至还能看到前遭阿璀的稻子收割完留下的草根。
他微笑如常：“陛下的看顾爱护之意，寄铭感不忘……”
晏琛自然是能体会到他此时的笑意里已有些不同于方才的真心实意。
这是崔寄的真心话，也确确实实是他对晏琛的信任。
“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套话。”晏琛笑道。
崔寄但笑不语，晏琛却又道：“其实你也该成婚了，但是徐家确实不合适。不过你若真的有喜欢的女子，不妨与我说，我可……”
晏琛话未尽，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便停住。
崔寄之心，他之心中所想，晏琛不可能不明白，但也正因为明白，所以未免更多了几分忧虑。
“曜魄……”晏琛忽然开口，他唤的他的字。
这是崔寄弱冠那年，晏琛亲自为他起的字。
从前晏琛倒是常唤他的字，但自后来入金陵城后，崔寄便不肯他再如此唤他了。
“曜魄”二字，所代表的意义太重，他不敢承受，也不愿晏琛因此而被言官为难。
“你莫要想着用你的婚事为我去换什么，从前我便不同意，往后更加不可能……这二十多年，好像很多时候都是你在护着我，然而我却给不了你太多。如今大渊逐渐平定，许多事情都在你我掌控之中了，我绝对不可能让你将你的婚姻之事，也当做为我权衡利弊的筹码！我不允许，也不需要！”
晏琛此言是切切实实的肺腑之言，说到最后，竟然有些急切了。
听他说到此处，崔寄却笑了。
他也未再如寻常时候如对主君的恭谨奏对格局，亦是言词从心：“好，若我有一日心有所属，必告知兄长为我主持。”
听他也是语气真诚，晏琛这才松了口气：“徐家这里你也不必多生忧虑，我会替你解决，不会让他们再缠上你。徐家那两个小娘子虽说还看的过去，但也实在配不上你。”
湖面上有一阵风吹过来，带着些微的水汽，还有微微的湖水的土腥气，竟然有些寒凉。
也是，已经是十月里了。
虽外面日头还好，但这会在长廊的荫蔽下，确实少了几分暖意。
崔寄始终笑意未改，看着晏琛微微地点头，这是承了他真心的好意。
纵然崔寄清楚地明白，帝王的承诺有时候掩在“一诺千金”的外壳之下，实际上却往往如烟雾缥缈，当不得真。然而崔寄却愿意相信，这是晏琛给他的承诺，是他的兄长给他的护持。
“行了。既然说到此，旁的倒也不必多说了。”晏琛起身，“咱们回甘露殿吧，中书令怕是要来了。”
崔寄扶着栏杆起身，但膝盖处一阵酸痛，不经意间整个人又跌坐下去。
正等着他的晏琛却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他，焦急问道：“怎么回事？这是腿疾又犯了？”
崔寄的腿疾，往日里每至冬日天寒时候，或是太过奔波便会犯病，晏琛是十分清楚的，每每到了节气都会提前多派几个御医过去。京郊青龙山有温泉，晏琛还在那里专门给他置了处别院，方便他休养腿伤。
但近来还未至数九，按说不该这个时候就犯腿疾的。
“昨日便有些隐痛，并不严重，大约是近来天气也要渐渐冷下来了吧。”
崔寄不以为意，借着晏琛的力气站直身子。
站起来后，腿上的疼痛也减缓了些，大约也就是方才起身时动作不对，才有那会儿尖锐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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