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渡来到病榻前。
屋内的闲杂人等被南雨松请走，现在房间内只剩下他、红豆，还有方渡和连琴四人。
连琴靠坐在病榻上，轻轻咳嗽一声。
“这次……多亏了先生……”
她说话还是很吃力，每说半句，就要停下来缓一缓。
方渡让南雨松倒一杯热水过来，交到她手中。
“连琴，说说，你是怎么病倒的。”方渡轻声问。
连琴对于这件事，也是十分迷茫。她说她这几日在房中备课，总是觉得疲惫不堪。躺在床榻上休息，也是心慌得睡不着。
她以为是自己太累了，也没当回事。她的身体天生多病，过去备课到眩晕，也是常有的事。
南雨松听到这里就要炸，刚要问连琴怎么这么冒失，就被旁边的红豆捂住了嘴。
“听先生说，你别插嘴。”
红豆还是了解他，知道他这臭脾气。南雨松委委屈屈地闭上了嘴，房间里再次响起连琴细弱的说话声。
“一开始我是不在意的，想着多休息休息，也就好了。直到有一天晌午，我趴在书案上，不小心睡着了，梦中传来许多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以为是虫子在爬，睁开眼，却看到了许多小人。”
“……小人？”方渡听到这里，微微抬起眼皮，“是什么样的小人。”
连琴伸出双手，手掌虚虚地搭在一起，中间露出窄窄的一道缝隙。
“大概是这么高，没有五官，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很多很多，大概有二十几个。”
连琴说着她睡醒见到的一幕，两个少年听得惊讶。
红豆忍不住问：“是不是没睡醒看错了？”
连琴摇摇头：“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这样。但是，我清醒了很久，它们依旧在桌面上，有的走来走去，有的在打架，还有的在对我说话，叽里咕噜的，我不能分辨它们在说什么。”
连琴如实地描述了那天她见到的场面。她说那些小人一直在讲话，但是它们的声音太尖，听到连琴的耳朵里，就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喊叫声。
“我天生八字轻，小时候也能看到某些……某些影子，都习惯了，一开始也就没细想。”
连琴虽然病歪歪的，但胆子格外大。换作旁人遇到这种事都要尖叫出声了，连琴竟然还能冷静地观察和聆听这些小东西。
但她实在是不能明白它们的语言，也就只好作罢。
“原本以为这些小人只会出现一次，结果，第二天中午，我在作画的时候，又看见了它们。”
连琴再次用双手比了比。
“这次它们的体型要大了一些，我的书桌有点站不下了。我能看清楚它们衣服上的纹路，但是，依旧没有五官。它们说话的声音也比之前更清晰，可我依旧听不懂。等我出门上课，再回来，它们就消失不见了。”
连琴说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天，这些小人越来越大。她触碰不到它们，但是它们似乎觉得她很碍事。有时她在房间走动，这些小人东倒西歪，嘀嘀咕咕抱怨个不停。
因为它们没有攻击自己的意图，连琴也就没当回事。听到这里，方渡都忍不住蹙眉。
这姑娘是真的心大。听她的意思，到后来，这些古里古怪的小人，都长到小孩子那么大了。她为了不踩到它们，在房间里拿东西的时候，还很有礼貌地绕来绕去。
“虽然它们并没有伤害我，但说来也是奇怪……自从见到这些小人之后，我就越来越嗜睡。有一次差点在课堂上睡着，还被学生们笑了……”
连琴说起这件事，南雨松和红豆也有印象，两人脸上的神情都很严肃。
“直到昨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睡着。闭上眼睛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身子一直在下坠。之后……就再也没办法醒来了。”
连琴就说到这里，后面的事其他人都知道，就是方渡来救她。
一番话结束，方渡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没说话。
南雨松转头看了先生一眼，见他在思索，也就没打扰他，而是忧心忡忡地望着连琴。
“连琴师父，你好好养病。旁的事不要想。”
连琴点点头。
“少阁主费心了。”
红豆倒是有另外一个问题想问。
“连琴师父，”他凝视着虚弱的连琴，“那现在……你还能看见那些小人吗？”
连琴沉默片刻，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心中一寒的话。
“有的，”她的声音又轻又缓，目光越过红豆的肩膀，向着他身后的方向，“它们就站在这个房间，都要站不下了。”
一瞬间，两个少年的背脊发凉，仿佛在他们身后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诡异笑声。
方渡是唯一能保持冷静的一个。他环顾四周，在他的眼中，能看到的只有房间的陈设。
没有任何灵力或者妖力的气息，也不见魂魄的踪影。
方渡收回目光，又看向连琴。
“害怕吗，连琴。”他问。
连琴摇头。
“我不怕这些，只是觉得有点怪异……又很担心，自己会不会再次无缘无故晕倒，醒不过来 。”
连琴的担心不无道理。她现在都不敢轻易闭上眼睛，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
方渡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交到连琴的手中。
“这一瓶是醒神丸，驱散睡意用的。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宜睡觉，若是觉得困乏，就服下一颗。”
“好。”
连琴把丹药握在手中。
“我出去一下。”
方渡起身离开房间，来到庭院内。
这里只有他自己。他从怀中取出一道空白的符纸，抛至半空中，手指隔空画了一道符。
符咒自己叠成一只鹤的样子，拍打着翅膀飞向远方。方渡目送着那只符咒鹤离开，转而离开南乡阁，在它附近搜寻了几圈。
等到再次回来，已经是半夜了。
南乡阁灯火通明，连琴不睡，南雨松和一个女弟子在这里陪着她。
红豆寻到方渡，和他聊了几句，方渡便劝他回去睡觉。
“你和黑豆换班，你醒了就换他睡觉，别熬垮了身子。”
红豆听话地点头，回了自己的寝居。
等到第二天，一个瘦小的少女背着药箱，站在南乡阁的门口，敲了敲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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