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勋哥儿三人就从道观出来,乘车回返。
李同望着徐徐而过的马车,眉头微蹙,低声道:“这人确实有些奇怪。”
正如庆江所言,这人浑身上下都透着股说不出的矛盾。那位公子身上的玄色锦袍,乍看之下平平无奇,像是最普通的素色衣料,可他远远瞧着,却像是近几年京中盛行的乌金锦。这种料子在日光下会泛着一层极淡的暗纹,凑得极近,才能瞧见纹路间隐现的云纹图样,低调却难掩贵重。这般料子,寻常富商都未必能得见,更别说穿在身上行事了。
可这身罕见的乌金锦袍,偏生配了辆样式朴素的马车,车身无雕无饰,看着与市井间的寻常马车别无二致。虽有宝马拉车撑场面,随行却只带了一人一仆 ,那身形挺拔如松的侍卫,瞧着确像军中出身,眉宇间的锐气想必身手不俗,另一个则是低眉顺眼的小厮,看着倒平平无奇。
这模样,既不似底蕴深厚的世家公子出行该有的排场,寻常人家又绝无可能招揽到军中侍卫、穿得起乌金锦袍,更别提他们之前那近乎鬼魅的隐匿手段。李同越想越觉得蹊跷:他们像是刻意收敛锋芒,想用普通马车和简约随从低调行事,可这河西良驹和乌金锦袍,偏生成了最扎眼的破绽。这般矛盾的做派,倒像是某位养尊处优、骨子里带着骄矜的公子哥,迫不得已做出的拙劣伪装。
“跟上去瞧瞧。”
李同盯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招呼几人远远跟在后面。
马车进入应州城,并未像之前般驶入某条巷子后消失,而是停在城南最有名的 “万记酒楼” 前。
此时已近午时,酒楼里人声鼎沸,往来食客络绎不绝,饭香混着酒香漫出楼外,一派热闹景象。李同带着庆江与葛昂混在熙攘人群中,慢悠悠踱进酒楼。他眼角余光始终锁着那玄袍公子,见对方被店小二弓着腰引着往二楼雅间去,当即皱起眉头,故意露出几分不耐,对着身旁招呼客人的店小二扬声道:“一楼太吵,有没有清静些的雅座?”
“有的,有的,客官楼上请。”
同哥儿上楼,瞥见那玄衣公子进了一处的雅间,便指着其隔壁说道:“就那间吧,上几道你们的拿手菜,再来壶好茶。”
“好嘞!客官稍等。”
小二退下后,庆江掩上房门,从怀中摸出个特制圆筒。他脚步放得极轻,将圆筒一端紧紧抵在墙壁上,另一端贴住耳廓,全神贯注捕捉着隔壁的动静。
葛昂则缓步踱至窗前,看似漫不经心地浏览着街上往来的行人,实则却借着余光飞快扫了隔壁一眼,见其窗户关得严实,连一丝缝隙都未曾留下,便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转身在同哥儿身旁坐下,一起静候庆江探得的消息。
不多时,楼道里传来小二渐次清晰的脚步声。庆江眸光一动,迅速将圆筒揣回怀中,指尖抚平衣襟褶皱,快步站到同哥儿身侧,神色已然恢复如常。
“客官,您要的茶来了。” 小二端着托盘敲门而入,躬身将茶奉上。
庆江上前接过托盘,随手挥了挥,温声道:“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他将托盘搁在桌案上,先给同哥儿斟了一杯轻轻放在他手边,又倒了一杯推给葛昂,接着提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而后落座,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压低声音道:“这酒楼里人多嘈杂,厢房的墙壁隔音倒实在不错。” 他朝隔壁方向瞥了一眼,语气沉了沉,“具体说些什么没能听清,只捕捉到两个字,听声音应该是那护卫说的,是‘世子’二字。”
“世子?”葛昂眸色微变,面上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冷笑。
“正是。”
同哥儿心中一沉,垂下眼帘,拇指无意识地在食指上摩挲着,脑中飞快思索着,依照对方的年龄,会是哪位藩王府的世子。
随着食客越来越多,楼上也变得热闹起来,屋外的喧闹、小二穿梭席间的吆喝、碗筷碰撞的脆响交织在一起,彻底盖过了墙体传导的微弱动静。见此,三人索性收起心思,决定先用完午膳再说。
“这酒楼虽在应州有些名气,菜式和做工比起京城那些老字号,终究还差了些火候。”葛昂尝了口面前的烧鹿筋,有些挑剔道。
同哥儿这几年在西北待的久了,早没了当年世家子的骄矜气。从前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的讲究渐渐淡去,如今对饮食只求饱腹合口,少了很多挑肥拣瘦的毛病,闻言并未多说什么。
他尝了一下面前的蟹酿橙,倒觉着做的很好,橙香混着蟹鲜,蒸得软糯入味,即便是见惯了山珍海味的同哥儿,也不由赞上一句:“这味儿不错”。
他刚想让庆江也尝尝,忽听门口传来一阵极轻的摩挲声,像是有人用指尖在推门板。
庆江的动作比话音更快,他猛地站起身,桌案被带得微微一晃。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的短刃,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目光如炬般锁定着那道逐渐变大的门缝,周身气息瞬间绷紧,全神戒备着门外的动静。
葛昂也站起身,目光警惕的盯着门口,他们这才到应州两天,难道就暴露了不成?
门缝越开越大,他们预想中的危险并未降临,反倒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是只褐色狸花猫,它歪头看了三人一眼,全然没把庆江紧绷的戒备放在眼里,若无其事的慢悠悠走了进来。
葛昂见此,刚想骂上一句,忽然想起了什么,默默闭上了嘴。
同哥儿与庆江对视一眼,都认出了这是隔壁那位公子身边的猫儿。
庆江紧绷的肩膀缓缓松弛,指尖从短刃上移开,眼底的警惕褪去,只剩一丝意外。同哥儿也放下了筷子,看着那只毫无惧意的狸花猫,赞赏的挑了挑眉:“倒是只不怕生的小东西。”
话音刚落,那狸花猫忽然纵身一跃,轻盈地落在桌案中央,目光扫过满桌盘碟,琥珀色的眸子精准锁定了同哥儿面前那盘蟹酿橙。它缓缓抬起头,一双灵动的眼睛盯着同哥儿看了片刻,就在他愣神伸出手想要摸它时,爪子一抬,毫不犹豫地将那只盛着橙肉蟹鲜的白瓷盘扒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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