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秋时，一场北风过境，西胜突然降温。
邱朗朗带的衣服不够，冻得他缩手缩脚。鉴于班里头几天就在传，今年中秋连着国庆，没准能放四天假，所以他就盘算着再忍忍，忍到放假再回家，毕竟他的时间海绵里实在挤不出几滴水了。
而且，他想，国庆节裘力应该会回去看爷爷吧……
未料， 当天中午，齐梅就来了，一个电话把邱朗朗喊到校门口。
齐梅推着她的二八大杠，风大，她的鼻头有点红，头发也被吹得乱糟糟。
邱朗朗远远看见车把上挂着的包袱，一阵心热，抿抿嘴说不出话，快速朝校门跑去。
齐梅隔着栅栏门冲他笑：“乖宝你是不是长个子了啊？这裤腿，吊吊着。”
邱朗朗低头看看，好像是有点。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准备去传达室登记来访信息。
齐梅一把薅住他校服袖子给他扽回来：“不用，姑就给你送两件衣服，撂下就走。”她一边低头解布包上系的扣，一边絮絮叨叨，“突然就冷了，衣服带少了吧？这里边有一套秋衣，还有件大力穿小了的棉马甲，暂时应该够了，想着你怎么着过节也得回趟家，要回的吧？爷爷念叨你呢，说想你了。”
眼睛在齐姑姑的碎碎念里渐渐沁出潮意，邱朗朗轻声应：“嗯，回，要回的。”
齐梅笑笑，拨拨耳边的碎发：“回来姑给你做好吃的，瞧这瘦的，一抽条更显瘦了。”
“齐姑姑。”
“诶。”
“回家了给你修修头发。”
“好。”
“再染个颜色吧。”
“啊？可别！那不成老妖精了。”
“不染雨晴那样的，我来挑，自然点的那种，遮一遮白发。”
“成！”齐梅爽朗地笑起来，挥挥手和邱朗朗告别，“赶快回去温书吧。”
那套秋衣是米白色的，里层有细细的绒，套进校服里，人立刻暖和过来。晚自习时，邱朗朗把马甲披在外面，能闻到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是家的味道。
?
*
在接下来的小长假里，邱朗朗把齐姑姑一头长发焗成了棕黑色，剩了点药水，半强迫地把爷爷的头发也给染了。
洗头时，爷爷骂骂咧咧嫌他麻烦，可等吹干了，自己却拿着镜子左照右照。老友白爷爷来找他聊天，他恨不得把脑袋怼到人家脸前去显摆。
李慧和邱朗朗相视笑笑，谁也不点破。
裘雨晴见了，夸邱朗朗手艺不错，问他会不会漂白，下次换颜色找他。爷爷一个眼刀飞过去，她对对手指，假装没看见。
邱朗朗留意到佛堂的供台上多了几块青玉月饼，雕工精美，色泽匀净，他心下有所猜测。
他私下问雨晴，果然，雨晴说是她爸妈上周送来孝敬爷爷的。邱朗朗其实还想追问一句为什么总不见她哥过来，但想想，也许裘耀祖来的时候他没在，况且，这话也轮不到他问。
遗憾的是，他这次回家没能见到裘力，发微信也没能收到回复。后来还是爷爷告诉他，裘力带着盛山团队飞横滨参加重工机械展去了，得隔周才能回来。
?
转眼翻过十月，两场秋雨之后，呵气成霜，树叶落得七七八八。
邱朗朗已经两个多月没见过裘力，偶尔问他问题，他仍会解答，但不再似以往那样补充额外信息。
邱朗朗多少有些失落，但他告诫过自己不要去纠结那些有的没的，毕竟远景清晰、明确，为了实现目标，他必须得把精力放在该做的事上。
夜渐渐长了，早读变得越来越难坚持。
某个周一早上，邓臻估计是从家里带来了好吃的，天没亮就站在男生宿舍楼底下喊“大头——大头——”。
邱朗朗偷笑，董大头头大，用被子罩住脑袋，他和邱朗朗两个人昨天打工到半夜才回来。
直到宿舍里其它几个人开始起哄，董代筹才跳下床，拉开灯，冲着窗口一扬胳膊。
邓臻立刻收声了。
?
三个人到常去的楼道拐角碰头，邓臻提着大暖壶，给邱朗朗和董代筹一人泡了一大杯牛奶麦片，又分了张肉饼。
一顿热乎饭下肚，年轻的身体迅速恢复活力。
天光渐亮，邓臻赶他俩先去教室，自己收拾下东西。
走进教室，邱朗朗看见董代筹往邓臻的桌斗里塞了个东西，奶白色的包装纸外用丝带系了个蝴蝶结，一抬头，冲邱朗朗比了个“嘘”。
邱朗朗眨眨眼睛，反应过来，他竟都不知道大头是什么时候去买的礼物。
邓臻晃着马尾进来，和孟梦打个招呼，蹦到自己位子上，“呀”一声把东西抱进怀里，袋子都没拆，第一反应就先望向董代筹。
董代筹假装低头翻书包，邱朗朗悄悄给邓臻递了个眼色，邓臻原地跳了两下，欢快地笑了。她很汉子地一把扯开包装，里面装的是个暖手枕，毛绒绒一只小鸭子，被邓臻抱着一顿猛亲，看得董代筹恨不能藏桌子底下去。
邱朗朗眯起眼睛，感觉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是欣慰又慈祥。
正说笑间，早自习的预备音乐响起，前门急匆匆走进来一个男人，身形高大，五官英朗。
他两手各提着一个大蛋糕，锐利的视线在教室里扫视半圈，笑了，几步走到邓臻面前，放下蛋糕，大手按着邓臻脑袋晃了晃，笑着说：“丫头，生日快乐。”
全程，邱朗朗盯着来人，笑容渐渐凝固……成了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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