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祉醒来后，便一言不发坐在床榻边。
这里是曾经顾皎皎睡过的地方，他甚至不肯听别人的建议下地走动梳洗，只是沉默的坐在这里。
云南王从未见过他这般。
“沈云祉，你莫要忘了，你是太子，你肩负着整个朝廷，整个天下，以及所有的百姓，顾皎皎已死，就算你继续这样折磨自己，她也不会活过来了。”
“顾皎皎入宫，是你强迫的，若不是你将她强留于宫中，她也不会年纪轻轻便命丧于此，你若是心里还有一丝愧疚，就应该振作起来，至少帮她将顾家支撑下去。”
“若是当初知道你会为了一介女子这般，我是怎么都不会让你成为这个太子，误国误民。”
云南王也劝着，也骂着，甚至用顾皎皎来刺激他，只是希望他可以尽快的走出来。
可这于沈云祉而言太难了。
曾经，他要坐拥天下，明争暗斗，步步为营，他也从未想过此生会遇到能让他想要相扶一生之人。
可就那样遇到了，又失去了，这种感觉，无异于他失去整个天下。
正在此时，王福从外面进来，看了看屋内的人，还是低声开口。
“启禀殿下，皇上身边的祈公公来了。”
祈公公乃是自幼陪着皇上长大的太监，也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人，此时过来，想来也是因为沈云祉的举动惊动了皇上。
“快请祈公公进来。”
未等沈云祉说什么，云南王便在一旁开口。
王福看了看太子，见太子没有什么反应才应下后，转身走了出去。
祈公公进来，向在场的人都行礼问安，随后才看着沈云祉低声开口。
“皇上得知了顾姑娘之事，本想来亲自探望，奈何陛下身子不适，只得让老奴来传话。”
“有劳祈公公，是云祉太过不懂事，让皇上操心了。”
云南王立即在一旁开口，反正此时的沈云祉也不会说什么。
“云南王言重了，皇上的意思是，死者为大，顾姑娘乃是太子殿下心爱之人，如今香消玉殒，殿下自是难受。”
祈公公停顿了一下，才看着沈云祉继续说道。
“皇上说了，太子殿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宫中以及朝堂之事都不必担忧，若有人质疑，皇上自会出面，皇上还说，殿下若觉得宫中苦闷，也可出去散散心。”
祈公公所言都是皇上的原话。
这也是自事情发生后，唯一一个顺着沈云祉的人，便是皇上。
沈云祉终于在此时抬起了头，只是他的目光无神，显得空洞。
“多谢陛下。”
这是自他醒来，唯一所说的四个字。
祈公公未再久留，转身离开。
云南王站在一旁，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身为沈云祉的亲生父亲，并未宽慰沈云祉半句，倒是皇上，很是理解沈云祉的样子，还如此惯着他。
“叫萧婉过来。”
沈云祉突然开口，令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但却不知道该不该开心。
开心的是，沈云祉终于说话了，但他却要传萧婉，这也会让众人担心。
“云祉，顾皎皎之事与安成郡主无关……”
“告诉萧婉，要么她立即来见我，要么滚出皇宫。”
沈云祉根本不等云南王将话说完，直接下达了命令。
这是死命令，现下没有人敢再说什么，王福也立即去传旨意。
沈云祉有话要问萧婉，不希望其他人在场，在萧婉到时，其他人便已经离开了。
萧婉走进来，红肿着一双眼睛，整个人都少了一些精气神，看样子，顾皎皎的离去，对她的打击也很大。
沈云祉只是看了她一眼，在她欲行礼时，他摆了摆手。
“我有几句话要问你，坐吧。”
沈云祉很少像现在这般温柔的与她对话。
萧婉有些意外，却也还是乖乖的坐了下来。
“听侍女说，皎皎离开时，你一直陪在她身旁。”
果然，一开口便是有关顾皎皎的。
“是，皎皎倒下时，便请了太医，我知晓后过来，便一直陪着她，直到……”
萧婉缓缓低下头，没有说下去。
确切的说，她是陪着顾皎皎走完的最后一程。
“她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其实这样的问题，沈云祉已经问过很多人，云舒和无意，太医，甚至包括传话的太监等等，现在他又一次向萧婉询问。
萧婉也没有拒绝，一五一十的说着，回想着。
“她吐出一口鲜血后，便说她命不久矣，那时太医还未来，她命无意准备了笔墨纸砚，写下一封书信，让云舒交给殿下。”
“云舒无意两个丫头哭的不行，她躺在床榻上便开玩笑，说她觉得吵，若她们再哭，她便将她们赶出去，两个丫头停止了哭声，她还冲我得意的笑笑，像是在说她多厉害。”
“她说，她也没想到死亡会离她如此之近，不过，能与殿下走一程，得殿下真心以待，她此生无憾了。”
“随后，太医到了，太医替她诊脉，只是，还未得出结果，皎皎她便，便去了。”
再说起这些时，萧婉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晶莹的泪珠滴落在她的面前，让人看之心伤。
沈云祉静静的听着，记着，他要记下顾皎皎留下的每句话，每个神情，记下她所交代的每一件事。
只是，猛然间，他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萧婉。
“你刚刚说什么？”
他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萧婉一怔，仰起挂着泪珠的脸庞，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太医还未给出结果，皎皎她就……”
“不是，不是这句，上一句。”
沈云祉问着，也回想着，眼中透出急切的光芒。
萧婉微微皱眉，被他问的都忘记了哭，而是想了想后才试探着开口。
“是皎皎说，能得殿下真心以待，她此生无憾？”
她不知道沈云祉问的是不是这句。
沈云祉眸子收紧，重重的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这句。”
他收回目光，沉声开口，他不像是跟萧婉说的，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萧婉有些疑惑。
“这句怎么了？皎皎是临终前还有其他意思？”
不过，她的问题没有得到沈云祉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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