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驿亭之后，裴修年和顾滟沿官道继续南下，途中几次更改容貌和车马随从，终于在一个月之后抵达了东南沿海之城，荣然城。
从一踏入荣然界内，就能明显到此地风貌与沿途几座城截然不同。
之前还可见到山间耕作的农田，可到了荣然境内却多是荒地。此地山地多，降雨也多，土地反而贫瘠，当地人也多是些渔民和跑船经商之人。
也目之所及，也可看到一些规整的梯田，也算是些良田，如今却也都是一片荒芜。
海禁之后，渔民也不得出海十里，所得鱼获有限很多渔民都被迫回归陆地，照理来说根本不应该这样。
明明没有人务农，荣然却给人一种很繁华的感觉，就连乡间的村落都看起来十分规整，看得出都很富裕，一看便知是一个商贸之城。
如果百姓们做得都正经买卖的话……
顾滟掀开车帘望着繁华的街道，目光带着几分冷然。
“感觉怎么样？”裴修年顺着她的目光向外看了一眼，笑着问她。
顾滟放下帘子看他一眼，搓了搓手，“像是进了个狼窝……”
看她带着些兴奋的模样，裴修年禁不住一笑，“我怎么反倒觉得是狼入羊圈呢？”
顾滟横他一眼，“你没看到这些当地人看我们的眼神吗？戒备全是打量，就跟看肥羊似的，就算他们不一定会对咱们动手。也说明这些人里，一半以上都做过匪，估算咱们的价值都成习惯，那股子匪气从眼角眉梢都能漏出来！”
听了她的话，裴修年的脸色也有几分凝重，“你说的不错，此地水患严重，海上的海盗更是猖獗。”他说完又抿唇一笑，“不愧是做过匪首的人，看人就是比较准。”
“迟早撕烂你这张嘴！”顾滟又瞪他一眼。
她生气或是激动的时候，眼睛也会瞪得鼓鼓的，蒙着一层水光，看起来比平时都要鲜活，裴修年才老是想要逗她。
裴修年捏捏她脸上的软肉，低声道：“此地就算太子也已经不能控制，不，不要说太子，应该说朝廷都已经无力控制。我们此行来，就是探明此地情况，却依旧危险重重。”
“观此地景象，我真后悔让你同行。”他低叹一声。
顾滟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缩了缩，还是忍住没有握住他的手，只轻声道：“我倒挺庆幸自己随你来了。”
“滟滟……”
裴修年心头一软，伸手想要抱她却被她挡住。
“你有什么计划吗？”顾滟正色问道。
裴修年见她眸中没有半分旖旎，心中的热切也稍稍冷却，收回自己的手，才开口道：“此地太子的人早已经全部撤走，肖景已经不必再过来，他此刻应该停留在尚州府，继续追查太子走私的罪证。”
“而我要想探明此地究竟有多少势力，水匪海盗的规模，还是要借助此地市舶司的力量。”
顾滟蹙眉，“你要自爆身份？想也知道此地市舶司早已经全部是他们的人，你自爆身份不就相当于竖了一个活靶子，他们还不立刻活剐了你！”
她大声道：“不行，我不同意！”
裴修年却按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你听我讲。我越是把身份摆在明面上，像你说的如同一个活靶子一样竖在那里，他们反倒不敢动我。因为他们清楚，我若是在这个地界出事，朝廷免不了过问，会派更多的人来此地查探。这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
他眸中闪过一道寒光，沉声道：“所以，他们反倒会好好的供着我，巴结我，糊弄我，让我尽早离开此地。”
顾滟细想之下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这一带走私兴盛，养起了一堆水匪和海盗，可他们毕竟还不成气候。
或许已经有了跟朝廷抗衡的野心，但也还在发展酝酿当中，招惹朝廷是很不明智的想法。
“那如果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不也没办法查探此地内幕。”她忽然想到关键。
裴修年捏住他的手指，“这就要靠娘子了。”
“我？”顾滟已经隐隐有些明白。
裴修年对她一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费劲弄一艘海船是为了什么，这荣然城内盘根错节，想要严查清楚谈何容易。可城中的触须，都是伸往海上的，不管是走私还是贼寇。与其在泥窝里周璇，倒不如去海上顺藤摸瓜，查得分明。”
“你真的同意我出海？”顾滟有些惊喜，这还真是她心心念念的事情。
海上代表着什么，对她来说，海上就代表财富，代表着白花花的银子！
旁人可能会怕海盗，她可一点都不怕。海上最不缺的就是水，以她现在精神力的强度，海上两百里之内都会在她的感应范围，更别说像是海盗那种小船，她随后一挥就能掀翻一片。
对她而言就是强龙入海，只有她洗劫别人份。
看她双眼放光，裴修年忍不住轻笑一声，宠溺地揉揉她的发顶，“那滟滟同意我的安排吗？”
“我当然同意！”顾滟兴奋不已，现在心里就已经跃跃欲试了。
见她高兴，裴修年的模样比她还要高兴几分，握着她的手继续道：“老沈他们过来应该还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们就先藏在城内，也先基本了解一下本地的情况吧。”
“好！”顾滟脆声应了一声。
他们一行人，便在城中找了个客栈落脚。
当地人虽对他们这些外地人有些戒备，可城中商贸繁盛，像他们这种不知险恶来此地做生意的人也不在少数，客栈中有不少外地商人，他们几人也就没有那么显眼和突兀了。
客栈的掌柜和伙计也显得十分热情，他们一进来便有伙计来招呼，“几位打尖还是住店啊？”还是操着不怎么流利的官话。
“住店。”裴修年还是扮作一个中年商人，也操着有些磕磕巴巴的官话和气道：“舟车劳顿，还请小哥给我和伙计们找个宽敞的房间。”
“好嘞，你放心，咱们这保准都是上好的房间。”
伙计高声应了句，又探头往外看了看，他们的车马，“这位老板，您这些马得喂了吧，咱们店里也有上好的粮草，您看……”
“那就麻烦小哥了。”裴修年伸手拿出一块碎银递给他。
那伙计接过却没有动，反倒堆笑看着裴修年，“老板有所不知，咱们这吃住都便宜，就是这粮草都是大力气运过来的，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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