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怎么了？”夷族士兵亦或，一旁的中年人也面色迟疑，靠了过来。没一会儿，营帐里就聚满了人，开始议论纷纷。
“小神官的意思是...他们会反扑过来？”中年人不确信地出声询问。
夏天歌点点头，说：“他们军粮被抢，要么就是打不过来，各自逃散，要么就是因为某个原因拧成一股绳。而这个原因，就是因为没粮了，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首领，那怎么办？难道我们把粮食送回去？”
“送回去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切实际的，我们现在唯有侦查一下他们的动静。你领一队骑兵，只需要远远看着他们的行军规模，还有速度，千万不要碰其锋芒！”夏天歌指着夷族士兵下令。
她又指向中年人：“我们必须组织全城人，利害与他们说清楚，都动员起来。每个人都动员起来，以防万一！”
中年人点点头，也领了命令下去。
不一会儿，营帐里也只剩下夏天歌一人，她端坐在凳子上，身前的桌子放了一张斑驳的地图。
上面的地点纵横交错，让人眼花缭乱。
她的思绪极速思考着地图上的每一处。
是要撤出城中？散入山里？
不行！这样一来，动静太大，会被追上。更何况于京城百姓？他们根本无法抵御如此士兵，怕是粮一吃完，就要开始吃人了。
是要缴械投降？委屈求人？
更是不行！造反以来，可未曾有过如此想法。
是要坚守城池，以御外敌？
还是不行！二十万大军，装备精良，如狼似虎，正是士气被迫高昂之时。
对上数量如此庞大，悬殊的敌人。只有撞得头破血流！
夏天歌继续想着，越是深思，她的脑海里越是杂乱，无数想法就似流水一般匆匆而过。而她就是那河边的顽童，靠着一双小手去捞河中的杂物。
可是无论如何捞取，如何着急，始终难以得出有用的东西。
好像她的一切努力，一切计划，在过于悬殊的差距面前，都被击打得粉碎。
她有些无助，忽如其来的绝望将她覆盖，她似乎看到了一些人，一些...死人。
那些死人是死在战场上的，有自己这一方的人，也有敌人那一方的人。他们似乎在哀嚎，在痛苦。
在每个人的身后，是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孩子，他们的父母。都在一座座小小的坟堆前，散着纸钱，痛哭流涕。
而他们尚且懵懂的孩子，咬着食指，看着悲哀的大人们，望着那一小堆黄土，茫然无措。
这一切，就在夏天歌心神失守的时候，席卷而来，不留情面。
它们在质问，它们在嘶吼。它们在扰乱夏天歌的思绪，让她更难从这紧张的情绪里，找出应付的方法。
“我...该怎么办？”夏天歌抓起黄发，身子依附在桌子上，很多时候，人们很难注意。
她其实也不过是个孩子，被推到台前的孩子。
就在这时，刘长青慢慢走了过来，她似乎很不喜欢走动，或者说很少独自走动。她是时常待在那间房间里思考，一动不动。
只有夏天歌独自去找她的时候，就会略微动弹一些。但大多数时候，刘长青都是在思考，在窥视，在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修者，观察周围，以此取乐。
而现在，自己取乐的对象似乎有些迷茫，几乎快要失败了。
这或许是出于对乐子的挽留，亦或是内心深处，那位凡人对于奇迹的妄想。
可无论如何，刘长青依旧掀开帐门，慢慢走了进来。
“神明大人？您怎么来了？”女孩说着，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小跑过去，牵起神明的手。
“我只是...来看看。你在...自责吗？”
“自责？......有点，应该是很多吧。我不明白，我只是......有些不明白，我们走在正确的路上，一切行动，都是对的。但是......还是有人死去，还是有人家破人亡。还有许多许多！我们......好像无能为力......”
“嗯......”刘长青默然，她对此也很迷茫，要说有什么方法，其实也并无方法。可幸好他原先是读了些书的，安慰人的话倒是不少。
于是他也说着：“你自己也说过吧？有些牺牲是无可避免的，我们只能尽量减少这种牺牲。
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这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它是陌生且危险的。就像是走一条看不见的桥，我们每走一步，都有可能失去些什么。
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应该放弃尝试，相反，我们应该要尝试，也要记下每一次牺牲与失败。
有些人在走的过程中背弃回头，有些人跌得粉碎。可我们不能停留，我们要一直走，走到道路的尽头，肩负起一路以来，所有相信着我们的人的期待。”
刘长青摸着夏天歌的头，她继续说着：“所以......我的神官，无需迷茫，无需自责。或许困顿的迷雾时常伴随左右，可是我已经能看见......你与他们的明亮的未来。”
温柔的抚摸摩挲在女孩头顶，她的鼻尖又再次浮现起烟火与染料的味道。那是一种熟悉，温暖，以及让人平静的味道。
夏天歌闻着，也只是闻着，她的思绪渐渐平复。再次面临那些场景，她依旧会怜悯，依旧会悲痛。可她不会困惑，因为她的神明，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即使...她也迷茫着。
夏天歌轻蹭了一会儿，也就将脸从上面移开，回到桌子前，继续她的思考了。
那些杂乱的思绪也不再扰乱她的思绪，更不会干扰她的选择，她思考着，分析对方的缺点。
对方毫无疑问有着二十万人，这是可以肯定的。但是对方真的就铁板一块？他们不过是征兵的人，更何况大离手法粗暴。许多人心生不满。
而所谓二十万人，不过是因为饥饿捆绑在一起的脆弱同盟。这同盟并不牢靠，甚至于可以轻而易举打破！
一瞬间！夏天歌眼中的场景无比清明，每一次她未曾看见的因素都从思维的河流里流淌出来，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迷雾里翻腾。
而迷雾的名字，叫做：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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