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飘起了细雪，正殿暖阁内燃着四个雕花暖炉，热气熏得人暖洋洋的。
慕容怀月和殷淮安捧着许多花搁在暖炉旁，霎时间，浓郁的花香被热气裹着沁满殿内。
王妃刚踏入殿内，闻到香气，笑道：“好香啊，是什么花？”
“是宫里赏赐的剑兰，听父亲说这花在冬日里极难存活，宫中花匠费了好大功夫才培育出几株，天子想着今儿是腊八，都赏赐给了父亲。”慕容怀月笑盈盈地回道，却不想一旁坐着的慕容婉君神色一凛，视线落在那些剑兰上。
正品茗的元亲王淡淡一笑，道：“快坐下暖暖手，该用膳了。”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把酒言欢，共度佳节，好不快活。
慕容婉君回京，最开心的莫不过是元亲王，一气儿饮了许多酒。
酒过三巡，王妃去膳房盯着人煮腊八粥，元亲王则醉醺醺地去到偏殿稍稍醒酒。
少顷，慕容婉君也跟着过来，道了一声：“哥哥。”
元亲王睁眼，见是自己的亲妹妹，含笑道：“怎么了？”
“哥哥今儿去宫中，天子有说什么吗？”
元亲王摇摇头，道：“无非就是些家常话，没说旁的。”
“那天子为什么会赏赐哥哥唐菖蒲？”
剑兰又名唐菖蒲，乃警示之花，只开夏秋。如今寒冬腊月里，天子特培育唐菖蒲赏赐于元亲王府，其中意味，无需多言。
元亲王轻叹一声，他自然知道天子赐花的意思，也清楚如今妹妹回京，王府和公主府又要不安稳了。他抬眼看着亲妹妹，道：“婉君，你以后在京中安生一些，不要与一些不该来往的人来往密切。”
“哥哥是什么意思？”
“如今你回京，我府中与你的公主府都要受宫中监视。”元亲王蹙眉，“不止你昔年的幕僚，恐怕连你我的来往也不宜太过频繁。”
慕容婉君冷笑，欲开口，慕容怀月翩然来到偏殿，欢笑道：“父亲、姑姑，母亲让我喊你们喝腊八粥。”
“这就来。”元亲王颔首笑道。
待女儿走后，他起身走到慕容婉君身侧，压低声音道：“婉君，我答应你，如果天子欺人太甚，不肯给你我好过，我们再做打算也不迟。只是现如今，你好不容易回京，还是好生过日子吧。”
说罢，他率先离开，只留慕容婉君在身后神情晦暗不明。
腊八最不能少的便是腊八粥，殷淮安端着一碗粥，小心吹凉之后递给慕容怀月，王妃瞧见了，很是欣慰，笑着在一旁打趣道：“淮安，你不用这么娇惯着她，连一碗粥都要别人帮忙吹凉吗？”
殷淮安一笑，道：“只是顺手罢了。”
慕容怀月眨眨眼，看了眼父亲，笑嘻嘻道：“是父亲不细心，让母亲吃滚烫的腊八粥。”
“你这丫头，贫嘴。”王妃宠溺地捏了捏爱女的鼻尖，故作严厉，“喝你的粥。”
“母亲，过会儿教我煮腊八粥吧。”
王妃脑袋一歪，余光瞥了眼殷淮安，明知故问道：“要煮给谁喝？”
慕容怀月感到耳朵尖有些发热，“唔”了两声，才高声道：“煮给父亲母亲喝啊。”
王妃失笑，道：“你啊，就会哄我开心。”
一家人笑闹到夜半雪停，眼瞧着时辰不早了，慕容婉君与姬阎要回府，慕容怀月与殷淮安便起身相送。
到了大门外，慕容婉君让姬阎先行上了马车，她回身看着殷淮安，又扭头对慕容怀月说道：“怀月，我喜欢剑兰的香气，你回去拿一些剑兰给我吧。”
慕容怀月应下，由仆从陪着匆匆回去取。
殷淮安微微蹙眉，道：“公主支开怀月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你很疼怀月，所以不肯冒险。”慕容婉君淡然道，“也罢，你和哥哥都是同样的想法，我也就不勉强你们了。”
殷淮安微怔，他没想到只是一顿饭的工夫，眼前女子竟然就变了心思，当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只是我想告诉你，若将来有一日，天子容不下你和大将军，到时还希望殷将军和大将军能想到公主府。”慕容婉君面露笑意，眼底却阴狠冷漠，“成乐公主府虽小，却容得下万千神佛。”
殷淮安呼吸一滞，他算是明白为什么昔年成乐公主府能在京中百官之中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了。
他拱手回话道：“公主厚爱，将来之事将来再说罢，眼下晚辈只想着往后的日子能喝上心爱之人煮的腊八粥，至于旁的，别无他想。”
慕容婉君浅笑，她对这个后生很满意，虽然三番五次地拒绝了她，但是话里话外对慕容怀月的爱惜还算是让人欣慰。
慕容怀月拿着包好的花匆匆回来，急切道：“姑姑，这花可不能受冻，回去一定要把花放在暖炉旁。”
“知道啦，”慕容婉君捧着花上了马车，探出头道，“你也不能受冻，快回去吧。”
慕容怀月目送马车离去这才与殷淮安执手往回走，两人不让仆从跟着，手牵着手，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在府中慢行。
行至膳房附近，殷淮安问道：“你要去学煮腊八粥吗？”
“要啊，母亲说不难的。”
殷淮安把人环在怀中，亲了亲她的额角，笑道：“那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可以尝一下呢？”
“有是有，只不过——”慕容怀月捂着嘴偷笑，“要等明年腊八了。”
“也不用非得腊八才能喝啊，月儿，我们商量一下，明天就可以啊——”
夜深霜重，两人因着一碗腊八粥从院子里说到房中，殷淮安半是恼半是笑，把人禁锢在怀中不肯松手。
闹了一阵，殷淮安心思不安分起来，双手扣着怀中人的细腰抵在屏风上，正欲褪去衣衫，怜音在外头扬声回禀，问慕容怀月是否要去跟王妃学煮粥。
“我马上过去。”慕容怀月急急脱身，不顾殷淮安在一旁小声抱怨，匆匆穿戴整齐便出门。
殷淮安欲哭，如同闺中怨妇一般杵着下巴望着门口，时不时灌上杯茶消消火。
所幸，想起有爱妻煮的腊八粥可以喝，他便满心只剩欢喜了。
《腊八与旧事》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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