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一路下山，沿着荒芜的海岸线孤零零开过五六公里，前方视野里第一次出现了其他车辆的尾灯。
跟着前车减慢了速度，秦康发现这里是个检查道口。
守关的大角羊套着不合身的黄色反光马甲，蹄子上夹着摊开的小簿子，警惕目光如X射线平等扫过每一辆经过的汽车。
到了秦康这里，大角羊往车牌多看了两眼，也许是三眼，终于是一个字也没说，挥了挥蹄子放行。
车轮向前滚出了二三十米，副驾上姜初涵像是刚从肺里呛出水的溺水者，大口大口喘着气。
“吓死个人咧！我还以为又要被拦下了。”
“拦下也不怕！”秦康笑着别过头，“这样我们姜大校花就有机会再秀一把德州鹰语！”
“不带你这么损人的啊！说实在的，直到现在我的小心脏都砰砰乱跳，再开口怕是要拐成山岽德州口音了。”
“谁损你了？哪怕是非洲口音你都得先帮我稳住了，我才有机会擦掉那家伙的记忆。”
说笑间，他们已进入了又一个城镇，看规模比先前山脚下那个要大上许多，路上除了车辆来往，也可偶遇脚步匆匆的行人。
搁在中控台上的对讲机发出一声啸叫，跟在后头是小姨子的声音：“姐夫，你看这个镇子挺大的呀，不像是农村，有点县城的样……”
秦康一手抓起对讲机，抢下通话权：“不许瞎逛！真当我带你们出来旅游啊？”
“不是啊姐夫！我们出发时候，你不是说过行李要尽量精简嘛……”
不祥预感在秦康心底升起。
“说重点！”
“就带了少许干粮，水也不多了，做午饭都够呛！”
“想我堂堂昭穆上皇，圣驾出行的第一站居然要饿肚子吗？”
“嘿嘿！姐夫，我刚刚也查过地图，这个镇里开了家沃儿玛超市，你再往前开一段，往左手边应该就能见着……”
秦康啪嗒一下关了对讲机。
觉出这动作里的异样，姜初涵问道：“小兰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秦康苦笑着瞥了她一眼：“问题大了！首先，昭穆上皇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其次，这鬼地方即使是亿万富翁也属于社会最底层；而最重要的一点，就算有钱，没有配额券也买不到东西！”
抓着秦康的手贴上自己心口，姜初涵温婉一笑：“没事的，臣妾还不饿。”
透过车窗，秦康眼望左手边风景：“来都来了，先去看看吧！”
超市由联排斜顶平房构成，广阔占地与醒目招牌让人不可能错过。周边道路经过无数道车轮来回碾压，已显得泥泞不堪，如今又迎来两位新的访客。
隔开两个车身距离，秦康跟在一辆越野车后头，眼睁睁看着它在超市门口一处栅栏前拐过弯停下，司机降下车窗将手机出示给了保安，栅栏这才缓缓升起。
可是昭穆上皇连一台手机都没有，花旗电信也没有理由为一个可疑的外来户开账号。
秦康把车停在路边，倚着车窗正自思绪万千，耳旁玻璃上突然传来指关节叩击的声响。
摇下车窗，那是一个绒线帽遮住了大半个脑袋的年轻人，碧蓝色眼睛有些神经质的不住左右张望。
“嘿！说你呢老兄！想买东西吗？”
秦康将这家伙反复打量，也看不出半分推销员的气质。
“我没有配额券。”
“我知道你没有！”绒线帽下的笑容有些狡狯，“而我，就是能帮到你的人！”
放绒线帽上车，跟着他指引，秦康来到离开超市不远一处公园前的空地，在一排蓝色铁皮临时搭建的房屋前停下。
这边的人气竟丝毫不比超市逊色。
下了车，绒线帽两手插袋，甩着胯子走在前面，嘴里吹起难听的口哨。
他用肩膀从围拢在蓝房子前的人堆里挤开一道豁口，露出半张桌子，以及守在后面身板堪比退役摔跤手的男人。
“嘿，汤米！来生意了！”
坐着的汤米抬动沉重眼皮，被户外酷寒同化过的视线越过绒线帽照在秦康身上，厚嘴唇咧开个不成比例的小口：“要买什么？”
“你这里有什么？”
像是听了个笑话，大块头汤米和绒线帽对视着笑疼了肚子。
笑声渐歇，汤米依然咧开的嘴角锐利得能拿来切面包：“杰西，我很忙，我一直很忙。下次先介绍清楚了再把人带来！现在，你带着这亚洲佬闪一边去。下一个！”
杰西拽起秦康袖口拖开几步：“老兄，你是从哪个山沟里出来的，从来没见过黑市吗？”
秦康摇了摇头：“没见过这里的。”
“都一样！只要你想得到的，不管是食物还是烟酒、药品还是燃料、女人或者男人，你就算想要一只腰子，我们也有办法搞来！”
“那就算了，我只要食物、饮用水还有柴油。”
杰西嘴角上勾：“这个好办！只是老兄你要明白，我们这里不收废纸，也不管配额券，就是你得同样拿出我们感兴趣的东西，才能换回你要的那些。”
秦康朝着其他人手上瞥了眼：“你们感兴趣的也包括空气吗？”
“你说那些人啊！”杰西回头朝着桌子方向扫过，“这是另一种支付方式，有些脏活总要找人干。不过我看老兄你也是个体面人，应该不至于吧！”
“体面人也有吃不上饭的时候。那么你们收不收弹药？”
杰西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眶里滚落出来：“厂货还是私造的？”
“当然是厂货！”
杰西几乎贴上了秦康的脸，一股膻味迎风扑鼻。
“老兄你有这玩意儿还能吃不上饭？”
秦康笑了笑：“大概是我热爱和平吧！”
让杰西在原地等着，秦康独自回到了拖挂式房车。
进了门，没顾上和家里人解释，秦康抬手往地板上横向一抹，二十几个敞开盖子的纸盒凭空出现，闪耀着黄澄澄的光芒。
这些子弹可是货真价实的厂货，是那时候秦康亲手从藤木清玄的军火船上搬下来的。
如今以记忆重播的形式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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