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城外，赵家的粥棚已经搭好了。
远远的，苏檀就看见很多流民守在粥棚前，但碍于那些护院的阻拦，只能眼巴巴看着，一步都不敢上前。
一个穿着贵气的中年男人来来回回的指挥人做事，看见老太爷过来，急忙豁开护院快步过来。
“父亲，您怎么来了？”
父亲？原来这人是老太爷的儿子啊。苏檀默默打量了几眼，据她所知，老太爷一共有两个儿子，老爷子退下来后，颇有本事的次子还在京城做官，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应该就是长子赵大老爷了。
老太爷往流民身上扫了一眼，问道：“粥开始煮了吗？”
赵大老爷躬身道：“刚架上锅，正在烧水，马上就能下锅煮了。”
“那妥。”老爷子指了指苏檀，“我给你寻摸了个煮粥好手，你领她过去瞧瞧。”
赵大老爷打量苏檀一眼，心说煮粥不都是直接下米就行么，这有手就会的事，何须特意寻摸个人来做。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招了招手让苏檀跟他走。
苏檀立马又招呼曹月华跟上，两人顺着走过去，豁开护院到了大锅前。
分发给流民的粥里，糙米占了多半，精米只有少半。这是很正常的事，毕竟这节骨眼上能有口热粥已经不错了，况且流民太多，要是全用精米，就是财神爷来了，钱袋也容易遭不住。
怕只有粥吃了不顶饱，老太爷还专门使唤人弄了些面粉，灰面和白面掺一块用老面发了，煮粥的同时搓成小剂子上锅蒸成馒头，每个人能得一个。
地上的几只大筐里还准备了萝卜白菜之类的便宜蔬菜，也是老爷子命人送来的，说让苏檀一块切碎了，下锅煮成菜粥。
因是新来的，苏檀没敢当即就上手做，而是问了个看起来是管事的人，由对方给分派活做。
“既然老太爷说你煮粥是把好手，那你就负责煮粥吧。”方脸男人说了一句，脸上的神色有点不太好看。
想他在赵家做了十几年的厨子，伺候的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如今被分派到城外给流民煮粥，心里那股劲儿怎么都顺不下去。
来个人也好，把这些活都交给她，省得自己心里不痛快。
苏檀察觉出他的不乐意，但什么话都没说，撸起袖子就开始切萝卜丁。
而曹月华则被分派去揉面剂子，那边做活的都是赵家的仆妇，平日里没什么权利在手的，面对曹月华也没敢吆五喝六，只跟她讲了每坨面剂子要分多大之类的事。
几口大锅同时煮粥，苏檀抄着木勺跟陀螺一样不停转，那边的几屉馒头也开始冒白烟。
赵大老爷指挥护院家丁维持秩序，老太爷就背着手溜达过来。嗅到锅里的粥香，他甚是满意的点点头。
这就对了么，哪怕条件再艰苦，也要在现有的条件上尽力做到最好，这是他一贯的准则。
再说要是人人都会煮粥，那怎么家里的厨子煮的萝卜青菜粥那么难吃？难道做了十几年的饭还比不上一个小娘子？真是白瞎了那一月几两银子的工钱。
“你这还得多久？那边馒头可快要出锅了。”老太爷眯着眼往锅里瞅，抬起头问苏檀。
苏檀刚才切好的白菜倒进锅里，闻声道：“马上就好了，肯定能赶得上。”
“那就行。”老太爷又嗅了下味道，扭头看见大桌上的粗瓷碗，有心想让苏檀先给他盛一碗。
想想又觉得不妥，这次施粥本就是给百姓们准备的，百姓们还没吃到嘴里，他怎么好先吃？
不妥，不妥。
终于，几屉馒头被端下锅，苏檀这边的粥也能出锅了。
熄了锅底的火，原定负责派粥的人冲流民们大喊：“排好队，有碗的直接来领粥，没碗的先过来领个碗。”
流民们逃难时都是有准备的，像锅碗一类的东西都有自带，哪怕没有的，路上也捡了别人不要的破碗充数，所以来领碗的人并不多。
排好队，掌勺的人就开始派粥，一人一大勺，刚刚能装多半碗。
端着冒热气的粥，又顺着转到派馒头的那边，一人领一个馒头，小心翼翼地捧着退出队伍，寻个背风的地方小口吃馒头喝粥。
已经数不清几天没吃过热乎乎的粥汤了，有人一个激动，对着粥棚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下叩头。
隐藏在人群里的老太爷透过缝隙看见这一幕，抿了抿唇别过脸不敢再看。
苏檀揉了揉肩膀走过来问道：“老太爷，您家这粥棚打算办几天呢？”
“办到这些人有地方安置为止。”老太爷幽幽道。
苏檀不知道他话里的有地方安置是什么意思，如果朝廷已经在办这事了，那等待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况且施粥这事有一就有二，一旦有人当了这个领头羊，后面的人都会群起效仿，毕竟富人不差钱，也愿意用钱买个好名声。
只要人多起来，一家受到的压力就会大大减小。
可现在还没听说有关于流民安置的政令，这都到年下了，不知道是不是要拖到年后才处理这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有的熬。
“行，那我后面还来帮忙熬粥。”苏檀笑吟吟道。
老爷子瞅了那边的大锅一眼，锅空了好几口了，排队的流民也剩不多了。
他抿了抿唇道：“你们也辛苦了，去盛碗粥来暖暖身子吧。”顺便帮他也盛一碗。
苏檀没跟他客气，笑着应了声好。
粥里加了萝卜，苏檀没敢多吃，只略略盛了点米汤小口喝着。
老太爷的粥是赵大老爷亲自给盛的，他自己没吃，说是出来前吃过的，现下还不饿。
“你爱吃不吃。”老太爷瞥了他一眼，端起碗就把里面的粥唏哩呼噜喝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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