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期限已至，王灿辉左右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半夜三更爬起来洗漱一番就往贡院西墙去。
人刚到西墙，才发觉自己不是来得最早的，还有些主家早就派小厮在此等候，还有些考生把自己的地铺搬到西墙，人多也睡不着，只能坐在上面或是发呆或是看书或是闲聊。
王灿辉忍不住好奇，身旁刚巧有一位考生，凑了过去，“兄台，兄台，叨扰一番，请问您贵姓？”
那位考生揉了下眼睛，起身板板正正朝王灿辉鞠了一躬，“免贵，姓巴。”
“巴兄，你为何不去最近的寺庙借住，这天寒地冻的，小心伤着自己。”
巴姓考生笑容有些苦涩，“只因我来府城，路上遭遇不幸，身上银钱被一扫而空。仅剩下母亲为我辛苦筹谋备下的一点钱，寺庙借住一晚二十文钱，不包吃食，实在负担不起。”
“你看见了吧，这周围还有几位考生也是如此情形，我们相约干脆就在这贡院门口，以地为床，以衣物为被，至少还能撑到这场府试结束。”
王灿辉感到纳闷，自己从未见过有贼寇流窜。
“巴兄走哪条道，怎会有小人行事，害得你们如此境地。”
巴考生垂泪喻滴，又缓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家中农忙，无奈家父老早仙去，仅余老母一人，我思及母亲身体每日愈下，就在家中先将田地料理完，才匆匆赶来府城。”
“只是预留的时间，来不及从官道走，同村的一位大哥，带我与其他同窗走小道，穿山而行。那一日我们在山泉处取水，眼前一黑，再醒来就没了钱。”
原是走了小道，遭了暗算，还好自己一向走官道，王灿辉现下明了。
“那些贼人着实可恨！”
他气愤道，这转念一想又开口说道：“好在他们只取钱财，并未伤及性命，下次巴兄还是当心为妙。”
王灿辉又劝慰几句，就上前等着放榜。
只是眼看着放榜时间将要到来，贡院却没有一丝动静，人群难免有些吵闹。
话说另一头，几位考官对着两份卷子是否中榜，起了些许争执。
主考官乃刘知府，听闻上面的风向，要选取实用人才，就取了当地的风景，出了一题策论，这正看着卷子，却发现底下吵闹非凡，忍不住询问道：“何事喧哗？”
“还不是袁大人，说这份卷子诗写得好，又从废卷中找出前两份卷子，交予我等一同观看。”
这袁大人乃写诗能手，在场无人不知。
他为何在此处，只因他除了诗词歌赋外，其余写文都是用华丽辞藻堆砌，人情世故也是一窍不通。之前还好，近几年皇帝选任实用人才，他又无所建树，顶头上司上奏皇帝，朝廷调任一下，才来长乐府。
“拿来我看看。”
刘知府提声说道，很快众人就将两份卷子呈到案桌上。
他仔细翻查一下两份卷子，这不中的卷子除了诗歌，策论部分辞藻优美，可是所言无物，而中榜最后一名，虽然策论答得也不是令人十分满意，但是至少从小处论证，言有其实，再看前面帖经，中榜答对八道，而不中者则六道。
刘知府直接令下：“不必再查，不中者前两卷为末，单有第三卷为甲级，是以不中，中者三卷没有太大的缺漏，此事就这样。”
袁考官还想说些什么，旁边一位考官拉了拉他，“少说几句，省得挨批。”
他嘴巴里囔囔几句，没说出声，可等到刘知府将名词排出来，又提出自己的质疑：“这等诗词，怎可为府案首？虽平仄韵脚无错漏之处，可用词平直，算不得上等。”
刘知府却笑道：“你只见其一，不知其二，你翻翻他前两卷。”
袁大人接过前两卷一看，相较于自己这种老官场人，用词确实不够准确，但好在言之有物，列举得当，这才安下心思。
三日期一到，正在请书吏拆封糊名，袁大人又在下面行走观看。
这一看见榜首之名，乃无名无姓小卒，年岁不大，他又按耐不住自己，前去寻刘知府。
“刘知府，虽之前在下暂且安下心思，可这府案首年不过十三，此时点他为案首，恐怕又是一位伤仲永，要不把他的名次往后放放，也能激励他往后学习。”
此话一出，刘知府神情微变，怔住半响才反应过来这袁大人是何意，想也不想开口拒绝道：“袁大人，这乃此子真才实学，你因自己的顾虑，将他的名次往后放，怎知他往后会因此不能成就大事？”
袁大人这人不愧为不通人情之人，丝毫不顾及刘知府言语内的含义，直接说道：“刘知府，此事，大可喊其他考官，我们一同商谈。”
“好，你去喊。”
刘知府没拒绝，自己坐在位置上继续看着呈至案上的原文，字体端正工整，遒劲有力，看这字体，还以为是长者，没曾想还是一位不足十五的考生，想来也花费不少功夫。
袁大人的谋算自然没有达成，但放榜的时间也因此延后许多。
众人一等就等到巳时四，人群早不复往前的安静，这喧闹声与南市的叫喊没有不同之处。
排在王灿辉身边的巴考生也忍不住朝他说道：“上次见到延后放榜这回事，还是查出一位考生将买通书吏，更换卷子，这次不会又有这种事情吧。”
“希望只是此次参加府试人多，书吏人少，忙不过来。”
王灿辉安慰道。
这人在人群中，也因为躁动的人群变得有些忐忑不安，前思后想，不能一个都考不上吧，罢了，考不上也算是来长长见识。
他不仅安慰别人，也心里安慰了自己一番。
巳时五刻，衙役才姗姗来迟，敲响鼓声。
这人群瞬时一静，不用人催，直接让出一条路，等衙役走后吵闹声更甚之。
王灿辉一如往昔，从后往前看，好在最后一名还是自己熟悉的名字，这下稳住心神，一个个往前看去。
这回，他在一处上定睛看了三遍，才动身挤出人群前往城北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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