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静的厉害。
沈明时握着床柱的指尖微微泛白，心跳快的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从未见过如此生气的裴缄。
从来没有。
裴缄声音冷的像冰，冻到人骨头里：
“还要我说第二遍？”
沈明时指尖微微一颤，忍着恐惧，站起身，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
裴缄这次空前的有耐心，半句也不曾催促。
沈明时慢慢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子，眸子颤颤地看向他。
泛白的指尖试探地往他膝盖上放去。
“相爷……”
裴缄没动，低下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面前的一张小脸卸了珠钗，乌发散开落在肩头，衬的那张脸更加素净雅致，白的过分，尖尖的下巴颌微微扬起，眼底像盛了水光，怯怯地看着他。
裴缄脸色冷的可怕，指腹缓缓顺着她耳边垂到身前的一缕黑发，嗓音冰冷。
“去哪儿了？”
“去……”
沈明时心底微颤，强压下心底想要逃开的冲动。
明明裴缄的动作同往常一样，甚至更加亲密，她却恐惧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去沈家了……”
“那个男人，是谁？”
沈明时抿紧唇，这次迟疑了一会儿。
裴缄眼中冷意瞬间更甚，抚在她发上的手指猛然抵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
目光直直看进她眼底：“说话。”
沈明时眸光一紧，弱弱地开口：“相爷认识他的，黎州城里那个雨天的乞丐……”
裴缄眸色毫无变化：“再给你一次机会。”
“重说。”
沈明时怔了怔，眸中泛起不解，他问她是谁，她答了。
裴缄这是什么意思？
顿了一瞬，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方才她在后窗口和徐晖说的话。
裴缄定然是听到了。
她一下拽紧了裴缄膝头的衣服，急急道：“相爷，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想去沈家调查自己的身世，在黎州城时就见他武功好，才央求他今夜带我去的……”
一句话，半真半假，只隐去了徐晖是她娘亲的师弟这一点。
裴缄依然无动于衷，抵在她下巴上的手指逐渐用力。
刹那间，让沈明时想到了初见那一日，裴缄掐住她脖子的手。
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裴缄冷声道。
“沈明时，记得，本相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他朝凤鸣看了一眼，淡淡的声线毫无起伏：“杀了。”
沈明时骤然瞪大了眼，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小脸上血色瞬间退的干干净净。
裴缄要杀了她……
她还以为这段日子以来，自己的手段让裴缄已经对她有了一点点的不同。
裴缄看着她魂都要丢了的样子，脸上露出嘲讽。
“怎么，心疼成这样？”
他冷笑一声，头也不抬地吩咐凤鸣：“不用杀了。”
“直接剁碎。”
刚从屋外进来的凤鸣：“……”
他看了眼正生着气的主子，有什么话到嘴边想要禀报，动了动唇，却还是没说出来。
沈明时愣愣看着裴缄，脑子慢半拍地反应不过来。
心疼？
裴缄的意思是……她心疼徐晖？
所以他不是要杀她，而是杀徐晖？
结果下一秒，就听见裴缄说的直接剁碎。
沈明时心脏忽上忽下，咬紧唇，重新看向裴缄：“相爷，我知错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不想死，您也不要杀他。”
裴缄沉默了一瞬，看着她，忽地笑出了声。
“好，你说。”
一整个晚上，他在这里坐了一整个晚上。
眼前的人有无数个机会跟他说实话，却半个字都没提，要不是手下禀报，他根本不知道，她前头在哄他开心，后脚就跟一个男人在深夜翻墙出去，回来时还这副模样。
他倒是想看看，她还想怎么求情。
沈明时深吸了口气，开口，一字一顿道：
“相爷，明玉疯了。”
裴缄：“……”
他眉头一蹙，忍着心底暴虐的冲动，抬起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沈明时，我不听明玉，不听沈章仁，不听沈家任何一个人，懂了吗？”
沈明时连忙拽住下巴上那只手：“等，等等，还有……今天那个人找上我，说他知道我的身世，说了很多，但是我一开始不相信。”
“相爷都没能查出来的事情，我不信别人能做到。”
“但他说的有模有样，还说今夜只要潜进沈府一问就知道了，我本来不想去，但想起明玉他们说的话，总觉得这后面有什么古怪，况且……”
她犹豫了一瞬。
裴缄问道：“况且什么？”
沈明时眨巴着眼看向他，小手紧紧攀着他的手腕，却并不用力：“况且沈章仁是在相府出的事，我怕他因此记恨您，便想若这事真有什么古怪，抓住他的把柄，他也不好伤害您。”
她眸中满是恳切：“相爷，真的只是这样，至少看在我爹娘的份上，不要杀他，他是我……”
“好了！”
裴缄打断她，默了一瞬，问道：“为什么瞒着本相？”
沈明时心思急转，真话自然不能说，她掂量了一下，顺从道：“我知您不喜欢沈家，而且您明日晨间还要上朝，我不想您操心……”
下巴上的手依然没有松开。
沈明时眸光闪了闪，忽然朝前一扑，双手环住了裴缄的腰。
为了不让他扔开自己，她两只手在他腰后紧紧勾住。
“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深夜出去了，相爷，您饶了我吧。”
脸颊紧贴在光滑的衣服上，声音被衣服挡了大半，传到裴缄耳朵里，只剩可怜的呜咽。
裴缄闭了闭眼，伸手拽住她的手臂想要将她拉开，一时却没拽动。
小东西勒的极紧。
他低头，模糊的光影中，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
“松手。”
沈明时摇头，手臂环的更紧。
她怕她一松手，裴缄就会去杀了徐晖。
就快了，她感觉裴缄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
她正想再求情，手臂忽然一疼，裴缄已经拎着她的手臂扔开。
沈明时反应过来，急忙想去拽他，却拽了个空，裴缄已然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她一怔，心中只冒出两个字。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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