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咸阳城内、郑家大宅,高朋满座,富商巨贾、官绅豪强,济济一堂。
只是,这些缙绅的脸上此刻神色凝重,有些人更是脸色铁青,难绽欢颜。
首位的郑子羽脸色铁青,首先开了口,他声音尖细,夹杂着一丝颤抖。
“王泰这样搞下去,连城里的人都跑去开荒种地了,谁给咱们种地,咱们还怎么赚钱?”
“张记粮店”的掌柜张国威脸色苍白,双目无光。
上有孙传庭丈量田亩、清屯追饷,从四川购买粮食,以平物价,有王泰垦荒施粥、屯田赈民,这样下去,他们这些奸商还靠什么赚钱?粮店干脆关门得了!
堂堂的一县父母官,却和民间囤积居奇的奸商搅合在一起,称兄道弟,受苦的,只能是底层的穷苦百姓了。
但本朝体制,偏偏待士人太宽,与庶民太严,士人以权谋私,商贾与士人勾结,赋税嫁接于庶民,百姓岂有不反之理。
“怡情苑”的主人朱富,表情慵懒,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胖脸上一片苍白。
“王泰这家伙,他用老子的银子,去填那些穷鬼的肚子。总有一天,老子要让他狗日的吐回来!”
平日里彬彬有礼、雍容高贵的朱富,此刻原形毕露,连老子、狗日的话语也是脱口而出,可见其素质之低,也见其心中对王泰的怨恨。
曹掌柜曹朴也是目光凶狠,表情愤然。
“朱兄,你那一万两银子,和大家伙的生意比起来,那可是九牛一毛。从河南、山西回来的商家说,那里的粮食,已经是一石五两银子。你们说说,陕西是多少银子?”
王泰吞了他几百金不说,也让他和西安城的高官结怨,这些先放过一边,现在孙传庭和王泰要平抑粮价,这不是要他的老命吗?
若是没有囤积居奇,哄抬物价,他还从哪里挣钱?
张国威“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速度之快,高血压差点要犯。
“还能是多少,陕西粮价,仅仅一两银子而已! 咱们千辛万苦运来的粮食,不过是替穷鬼们跑了路,那还有银子可赚! 你们说,可不可笑?”
“好好的粮食,卖不起价钱! 孙传庭这老滑头,他可是要了咱们的命了!”
堂中一众奸商纷纷诉苦,其中几个囤积居奇、家大业大的粮商尤其活跃,频频诉苦,好像受了多大的冤屈一样。
“郑大人,难道不能想想法子,应付一下这困局吗?”
曹朴的一句话,让大堂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豪强官绅们都是抬起头来,盯着郑子羽。
“孙传庭剿灭流寇有功,圣恩浩荡,即便有“蓝田兵变”的过失,言官们屡屡弹劾,却是巍然不动,简在帝心。这个时候想动他,恐怕时机未到。”
郑子羽的话,让堂中哀叹声一片。众奸商人人脸色难看,频频摇头。
要想解决眼前的困局,除非把孙传庭弄走,否则,以孙传庭清理贪腐的雷霆手段,他们这些人,还怎么浑水摸鱼?
“对付不了孙传庭,难道还对付不了王泰吗?”
朱富的话,打破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就是就是! 要是没有王泰这狗贼,咸阳县的粮食生意,怎么会如此萧条?”
曹朴立刻又跳了出来。看来上一次土匪掳掠“怡情苑”,他损失了几百两黄金,的确让他难以释怀了。
“王泰这阴人,这几次浇水灌田,一百顷地,增加到了十两银子,而且是一次付清,否则不给用水。你说,有这样做事的吗?”
“刘掌柜说的是!两三个月前,一百顷不过一两银子,现在翻了十番,官府的税赋也不过十来两银子,这狗贼,实在是太狠了!”
众人议论纷纷,完全是一副被割了肉的表情。他们也不想想,没有王泰的水,每顷地至少损失五六十两银子。
郑子羽也是暗自冷笑,相比他们付出的水费几百两,收入的最少也是几千两银子。这些人,真是贪心不足。
可惜王泰要的太少,要是他要个三四十两,甚至五十两,这些人也不得不忍痛割银。只可惜王泰心软,没有了这些人发作的机会。
“郑兄,对付王泰,这事还得你拿个主意。”
朱富打断了众人的议论纷纷,正色说道。
“郑大人,居安思危,这王泰可是冲着咱们这些官绅而来,不得不防。”
曹朴也是立刻发声,附和朱富。
“我得好好想一想。”
郑子羽点点头,低头沉思了起来。
正如朱富和曹朴所说,孙传庭稳坐钓鱼台,王泰釜底抽薪,越搞越大,已经严重影响了众人聚财敛财,再这样下去,咸阳县那里还有他们立足之地?
“郑大人,要不给你联络一下关中的士人,联名上奏,弹劾王泰私自招募乡兵,有违祖制,垦荒所得,私自截留,为非作歹,袭扰乡里,让朝廷来办他。”
片刻,朱富说话,打破了屋中的寂静。
“朱兄,此事恐怕难办。”
郑子羽微微摇了摇头,点上现出一丝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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