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卡里在一只铜碗中点起一块拇指大小的木头，沁人心脾的香味飘起，人的心头，一片空明。
在这样的环境中，伊本泽尔一阵恍惚，仿佛能够穿越时空，感受到传说中古代先哲们那份淡泊名利、追求自然与和谐的心境。
拔悉密沉思着，似乎在考虑用什么开场白。
远处不时有雷声响起，那是塔格依琳在和沃恩战斗。
“我执教侦察学校时，你从突击班毕业，”拔悉密开口了：“成绩全优，你和安塔里奥一心要从军，报效联邦。后来你留校任教，安塔里奥却上了前线。”
安塔里奥·努格特，伊本泽尔的竞争对手，亦是知己。
“是的！您记忆力真好！”伊本泽尔这话绝对是肺腑之言。
“因为你俩成绩优异，所以我记得住。”拔悉密这话就是谦虚了。
拔悉密和其他上位者不同，他不会假装记不住别人的名字来展示自己身份高贵或日理万机。
他能记住侦查学校每一个人的名字，包括伙房里劈柴的哑巴老牛头人。
“阿里他……”伊本泽尔叹了口气，阿里是安塔里奥的小名，这位勇敢的狮人战士阵亡于弦月登陆一战，被威尔夫亲自斩杀。
努格特氏族失去了最优秀的继承人，未来的至高十议之一。
“吾辈马革裹尸，乃死得其所。”拔悉密眉头一碰，说了一句豪情万丈的话：“况且安塔里奥能败于梅内若元帅之手，实在是军人的至上荣耀……我一直遗憾，没有能和你们这些孩子们一样，上阵杀敌。”
“教育长身份尊贵，责任重大，为联邦培养人才，不能以身犯险。”伊本泽尔斟词酌句回答道。
“你和安塔里奥一直不对付，你们两个在毕业之前，就一直是学生领袖，”拔悉密微微颔首：“谁也没想到，安塔里奥噩耗传来的时候，你会抛下所有的优渥生活，包括护其诺继承人的位置，毅然奔赴前线，你是个好孩子，你是个勇士……为什么要从逆！！？？”
这最后一声质问，是振动猫科特有的假声带，带着次声波吼出来的。
此时的雪里拖枪，才是那位真真正正的，向猛虎传艺的老师。
塔格依琳和沃恩的交战之处咔嚓一声炸雷，冷风掠过马车，吹起窗帘，窗外，苍白之刺和特调行动组冲上山坡，几名执火党人如惊涛骇浪中的孤舟，苦苦挣扎，拼死抵抗。
“学生，学生……”伊本泽尔颓然垂首，额头汗如雨下，他鼓足勇气抬起头：“教育长，这个，这个联邦，它，生病了啊。它生病了！”
“因为它生病了，所以你就看不起它！？因为它生病了，所以你就继续伤害它！！？”拔悉密霍然起身：“因为它生病了，所以你决定抛弃它！！！？？”
他抓起茶杯向伊本泽尔扔过去，虎人将军不敢躲闪，滚烫的茶水洒了他一脸，陶土烧制的茶杯和杯盖分开，呜呜呜疾速旋转，擦着他的脸飞过去，笃笃两声嵌进车厢的睡檀木墙壁。
伊本泽尔跪伏于地，随着特调处长权柄日重，如今的波特尼，在拔悉密的威势之下，没有几个人敢于安坐。
扎卡里叹了口气，试着去抠墙壁上的杯子，但是他哪里抠的动？
那杯子就跟焊在墙壁上一样。
“你和安塔里奥的评定都是最优，那时安塔里奥不如你，有你在，他的近战格斗始终拿不到全胜……但最后，你不如他。因为他作为一个优秀的军人死去。”
扎卡里重新给拔悉密沏了一杯茶，小猫处长端着茶杯坐了下来。
“优秀的军人，既要有明知无回仍敢于冲锋的无悔死志，也要有留下有用之身图报家国的壮阔情怀。”拔悉密语重心长：“伊本泽尔啊，我相信，你仍然是波特尼的勇士，勇士之勇在何？勇于任事，勇于抉择，更要勇于面对自己的错误。”
“教育长……”伊本泽尔深深低下头：“学生知错了，但是，学生还可以回头吗？”
“埃雷蒙特那位年轻的伯爵，噢，他现在已经封侯，他说过一句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亡羊补牢犹未晚也’，改正错误，什么时间都不晚。”拔悉密想用碗盖拨一拨茶叶，自从在雪巢看到希奥这个动作，他就觉得，这才是符合他身份气质的动作。
但是他尴尬地发现，带杯盖的杯子是外甥女婿希奥特地为他烧制的，只有一套，已经被他发脾气跩出去了。
“学生愿意将功补过！”伊本泽尔叩首：“请教育长成全！”
“嗯……”拔悉密满意地点点头，朝扎卡里使个眼色。
“护其诺阁下，”扎卡里温和地对伊本泽尔说：“等一下，您会逃出这辆车，以我为人质，逼迫特调处释放执火党，然后和他们一起，继续谋逆，不对，是革命，是叫革命对吧？”
伊本泽尔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
“我是罪人，我是罪人啊……”拉蒙特老泪纵横，看着对方收紧的包围圈。
包围圈闪开一个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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