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凌元青办公室，她就坐在那里，等他把手里要签字的文件看完。
比耐心，恐怕整个医务处的人都不如她。
她掐着脉搏，默默地记着数。
大概五分钟后，凌元青把所有的文件推到右手边。
左不过是秦芊芊打了小报告，还能有什么天大的事。闻烟想着。
就这么耗着呗，就是可惜了她那杯拿铁，一会儿凉了，口感就大打折扣。
等她把自己十个指纹一个个研究完，凌元青才缓缓开口。
“闻烟，医院组织一批医生去外院进修。你带队去吧？”
“啊？”她这是被发配到外地去了，就因为怼了秦芊芊两句？
“你不想去？”
闻烟是在拿捏不准凌元青问她话的真正目的，是想让她去还是想让她主动把名额让出来。
没办法，她只能追随本心，“我不想去，医务科这么多同事，你让别人去吧。”
面无表情的凌元青，那双眼睛太过犀利骇人，闻烟又补了一句。
“凌叔，我不去。”该撒娇时撒娇，适当的换下称呼，才能缓解当前的困境。
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句凌叔，是撒娇也是提醒。
可聪明如闻烟到底也没想明白这场无关痛痒的谈话到底是为什么。
等她回到自己办公室，看着坐在那儿的不速之客，还有她那杯已经见底的咖啡。耳畔响起早上分开时，他问的那句话。
“分开这几年，你有没有想过我，哪怕一次？”
闻烟的手揣在白大褂口袋里，“看来我这办公室得随时上锁。”
江北眉梢一挑，“咖啡不错，就是牛奶太多，咖啡豆也一般。回头我送你些好的，从陆一鸣那敲来的。”
闻烟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他对面。
“你上午没手术么？”
江北摇摇头，“状态不好，手术往后推了两天。”
闻烟喝着水，兴致不高。
“牛老师住院了，不明原因的三叉神经痛。在楼上VIP病房住着呢，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牛老师是他们大学时的班主任，也住在家属院，跟闻烟家离得不远。
对他，对她，对他们，都很好。
不明原因的三叉神经痛？“你怀疑什么？”闻烟追问了一句。
“要做检查才能确诊，我怀疑是肿瘤压迫造成的。”
闻烟点点头，跟她想的差不多。
“哦。”
江北起身，“那走吧，中午一起请老师吃饭。”
闻烟原本不情愿跟他一起，可看他坦荡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这么心虚。
抓起手机跟在他身后关上办公室的门离开。
在电梯里，江北无意问了一句，“凌元青找你什么事？”
闻烟啊了一声，随即说着，“让我带队去外地学习。”
“你没答应？”
闻烟抬眸看着他，“我为什么要答应？”
江北笑她看不穿，“下个月，医院有岗位变动。你走了，给谁腾道？”
“我说那老狐狸最后看我那一眼意味深长，原来是这样。就算没有我，也轮不上秦芊芊啊。医务科还有那么多人呢，不管是背景还是资历，都轮不到她秦芊芊。”
江北捡起她白大褂上掉落的头发，“只要柳院长在位，只要闻老师还健在，医务科你的地位，无人可及。”
闻烟原本想问他什么，有别的同事进来，她只能看了江北一眼，没再说话。
电梯抵达VIP楼层，江北追着她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才来几天，怎么什么都知道？”
江北搓着她颅顶的头发，显然此刻他很开心，“我理解成你在夸我。”
闻烟烦躁地拂掉他的手，“哪间病房？”
“最里面那间。”
轻轻推开病房的门，病床上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人。
“谁家老太太住院了呀？”闻烟只探进来小巧的脑袋，调皮的问。
“烟烟啊，快过来。”牛老师放下手中的检查单，赶紧招呼她过来。
闻烟走近，跟牛老师的儿媳打了招呼，“嫂子好。”
牛老师的儿媳笑了笑，“正好烟烟来了，我先回家拿点东西。”
“嫂子您忙，中午我带牛姨吃饭去。”闻烟机灵地保证。
等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个，她坐在床边上，江北搬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
牛老师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笑意不减。
“趁着川哥和嫂子他们不在，中午想吃什么我带你去。”闻烟最会哄人了。
“谁请客？”跟小孩儿一样的牛老师，拉着她的手问。
“我请。”闻烟拍着胸脯保证。
“我付钱。”江北快速补了一句。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让在场的三个人回到大一那年春节。
好像也是这般场景，他俩一起去牛老师家拜年。
闻烟看了眼身边的人，目光交汇，那双幽黑的眸子里，分明全是自己。
“就去医院的食堂吧，这两天要做检查，还是要小心别感冒。我是病人，不能让管床医生为难。”牛老师拍拍她的手，就准备下床。
江北比闻烟快一步，蹲下给牛老师穿好鞋子。
“管床医生就在这呢，还怕什么？”闻烟扶着牛老师往前走着。
医院的空调很冷，闻烟让江北给牛老师加了件薄薄的针织衫。
在医院的小食堂，三个人坐在窗边，偶尔经过牛老师的学生。说两句话，就又走了。
这一乱，三个人什么也没来的及聊。
饭吃到中途，江北被急诊的电话叫走了。于此同时，还有广播里说的，多发伤会诊。
“大师哥他们又要从鬼门关往回拽人了。”闻烟感叹一句，就把筷子放下了。
“烟烟，生老病死，阿姨什么都看的明白。你和江北，他心里还有你，你也没忘掉他。怎么就弄到现在别别扭扭的了？”牛阿姨牙疼，吃不了多少，喝了些清清淡的汤。
闻烟盛汤的手停了一秒，“阿姨，我爸妈不会原谅他。”
牛阿姨握着她的手，“可是烟烟，在他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就直接判刑。于他不公，于你更甚。”
汤勺落地，惊起一阵涟漪。
闻烟舒展身心，呼出压抑的气息，“江家已经在给他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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