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歌按照规矩，从软轿下来给萧道初行礼，却被萧道初及时制止。
“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恭喜宋九小姐，贺喜宋九小姐。”萧道初身边的人纷纷给闻歌行礼，喜气洋洋地说。
闻歌惊讶地看向萧道初，和那日见面相比，今日的他越发像个正常人了，神态自然，话语如常，难道宫中御医真这么厉害，将他治好了不成？
“馒头，你好了？”
一声馒头，就让萧道初稳不住了。他刚想回答闻歌，不知想到什么，慌张地看向何为贵，脸上露出几分从前的憨傻模样来。
“陛下召见宋九小姐，小姐快去吧。”何为贵上前一步，挡住闻歌探究的目光，温和恭敬地说。
“那我先去了。”
闻歌重新上了软轿，和萧道初一行人交错而过时，忍不住望向萧道初。
萧道初也刚好望过来，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像条无人要的小狗，嘴巴也裂开，竟似要哭的样子。然而旁边何为贵不知说了句什么，他顿时挺了挺胸膛，脸上露出适宜的浅笑，不言语时颇显几分高深莫测，谁还看得出他神智有问题。
他们这是在调教馒头，教会他管住神情和行为，让他在外人面前起码能装出正常人的样子。闻歌有些心疼馒头，他懵懂得像个小孩，怕是要吃些苦头。但大黎的天子，怎么也不能是个脑袋有问题的傻子，这些苦头又是不可避免的。
前几日见到皇帝，虽说情形不太好，但行动如常。但闻歌今日再见到皇帝，他坐在一张宽大的雕龙大椅上，身体深深地陷在椅子里，眼底是让人心惊的青紫色，那双眼睛就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水池，黑洞洞地，多瞧一眼，都怕会被吸进去。
“臣女参见陛下。”
皇帝没有说话，身旁侍候的李合高声道，“免礼。”
闻歌谢恩，恭敬地站在皇帝面前。
“宋凌霄。”皇帝的声音有气无力，“近前来。”
闻歌只得再往前两步。然而，皇帝如今老眼昏花，眯了眯眼睛，只看到一团模糊的人影，手烦躁抬起，又颓然地落在身旁。
李合见了，忙道，“再上前些。”
闻歌无奈，再往前走，几乎要面对面了，李合才道，“停。”
皇帝努力睁大眼睛，朝着旁边吩咐，“赐……座。”
李合让人摆了小凳在大椅旁边，闻歌落座。李合拿出一副叆叇给皇帝戴上，皇帝定定看了闻歌好半晌，“宋凌霄，朕将大黎，交给你了。”
“为何是我？”闻歌小声问。
“大胆。”李合斥道。
皇帝摆了摆手，呵地一声笑，并不回答，“朕走后，要将朕和丽丽合葬，别忘了。”
萧道初是个傻子，皇帝只能将后事交付即将成为皇太孙妃乃至大黎皇后的闻歌。
闻歌嘴角一抽，皇帝的目光立时变得锐利如刀剑。
“是。”
“你今日不情不愿，等过些日子，你就会感激朕了。”
闻歌不咸不淡地说，“多谢陛下。”
“你回去好好准备。”皇帝精力不济，说几句的功夫，脑袋都快支不起了，歪向一边肩膀，“钦天监测算过，三日后就是良辰吉日，时间仓促，倒也来得及。”
皇帝所谓的来得及，是将从前给萧意辉和萧意梧筹备婚事的一应物品，全部挪到萧道初的婚礼上来。
闻歌没想到会这么快，但看向吊着最后一口气的皇帝，又突然明白他为何这样安排。萧道初的情况特殊，皇帝必须在死前就将一切安排妥当，才能避免死后发生变故。
“我要见他。”
“等你成了皇后，你想见谁，都可以。”皇帝意味深长地说。
闻歌暗自咬牙。皇帝虽然将死，但只要还没咽气，就是王朝之主，天下人皆要服从的君主。
“如果我注定会成为这个王朝的皇后。陛下，还望你有成人之美！”闻歌娇弱但坚定地站在皇帝面前，缓缓地说。“你太放肆。”李合呵斥道，“宋九小姐，你还没有嫁给皇太孙呢。”
“呵呵。”皇帝却不生气，因为闻歌的话，反而又有了些精神，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喃喃道，“我果然没有选错人。你，镇得住那些魑魅魍魉。”
“陛下。”李合焦灼地喊了一声。
“让她去。”皇帝说完后就合上双眼。
金甲卫统领徐天一亲自带着闻歌往前朝的方向走，一路上，众人都没有说话，徐天一的态度毕恭毕敬，上一个让他这样恭敬的人，还是皇帝，他已经知道谁是他真正的下一个主人。
路上，闻歌碰到了萧意辉。他满脸憔悴，将闻歌叫到一边说话。明明两人面对面，他却使用了江湖秘术传音给她。
“你要去看二哥？”
“是啊。看不到，如何放心。”
萧意辉看着闻歌，欲言又止，手在空气中一抓，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
闻歌脸色一变！以她现在的内力，虽说不上登峰造极，但五丈以内的动静是瞒不过她的。可偏偏萧意辉这一出手，让她醒悟，她身边一直有人暗中跟着，还没被她发现。
“父皇有影卫一百八十人，个个来去无踪，除非半步成圣，很难识破他们的动静。”萧意辉说，“很明显，未来的皇太孙妃，他将影卫分出一部分来保护你。”保护你三个字，萧意辉说的特别重。
闻歌不以为然地笑了，“他们喜欢跟，就让他们跟呗。”
“二哥……”萧意辉却又爆出一个消息，“二哥手下有一支精锐之师，势如破竹攻入南疆都城，却在南州军接手南疆后，如同插上翅膀般消失无踪。父皇震怒，视二哥为叛贼同党，若非皇后娘娘苦苦哀求，他差点要了二哥的命。”
以皇帝刚愎自用的性子，他当然不会允许他无法掌控的私军存在，尤其是未来天子是个神智不全的人，这会成为一大祸患。
闻歌听完，眼眸微动，“多谢告知。”
闻歌转身想走，她更加想快点见到萧意梧了。
身后，萧意辉喊住她，“那边事毕，先别出宫，送我母妃我一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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