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天子脚下，就没有天子不知道的事情。
在辅国大将军夜袭寡妇村的多个版本在城中铺天盖地散播开来的时候，在京城内外的寡居妇人们惶惶不安的时候，在城中寡居男人也变得提心吊胆的时候，许多文臣的折子接二连三的往皇宫里送去。
御书房里，身为一国天子的萧懿正在批阅奏折，瞥见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出去了一趟，又很快折返回来。
“王海，怎么回事？”
“回禀皇上，京兆尹杜大人在御书房外求见，情况似乎有些紧急。”
“京兆伊杜俊？”
“正是。”
“倒是稀奇，宣他进来吧。”
“是。”
不多时，京兆伊杜俊进到了御书房，他一进门先是朝着上首的皇帝行了个礼。
“京兆伊杜俊，参见皇上。”
“平身吧，出什么事了？”
杜俊直起身，双手捧着一大堆厚厚的纸张，开口道：“回禀皇上，这两日城中流言肆虐，人心惶惶，不少百姓自发联名上书要求臣等增派城中巡逻人员，保卫他们的清白。”
萧懿闻言一愣，皱眉道：“保卫清白？你确定你没有说错？”
“没错，就是清白。”
过了好一瞬，萧懿才震愕又匪夷所思的开口道：“清白？保卫谁的清白？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面对皇上的威压，杜俊低垂着头，努力整理了一下措辞，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沉重的开口。
“回禀皇上，近日城中流传着辅国大将军夜袭寡妇村的传言，传言中辅国大将军荤素不忌，不说没了男人的寡妇，就连那刚没了女人的鳏夫也不放过，城中有寡居之人的人家都心生担忧，生怕遭了他的毒手，所以联名上书，请求增派巡逻人员，保卫他们的清白，微臣手上这些就是百姓的联名书，请皇上过目。”
说着，杜俊将手中的联名书往前递，站在萧懿身后的大太监王海连忙上前，接过杜俊手中的联名书，交给萧懿。
“辅国大将军，周怀明？他不是刚回京吗？”
“回禀皇上，辅国大将军昨日刚回京，流言就是从昨日开始流传开来的。”
萧懿翻开一份联名书，脸色不怎么好看，接着，他又拿起了另一份，一份一份看下去，一张脸彻底沉了下去。
“杜俊，这事你怎么看？”
“皇上，微臣以为，流言之所以产生，应该是有原因的，只是流言在传播过程中被人们添枝加叶、以讹传讹，结果变得有些离谱，微臣也曾派人打听了一些消息，只是此事事关朝廷重臣，微臣不敢擅做决定，还请皇上裁决。”
“流言是如何产生的？”
“据微臣打听，昨日辅国大将军府上的夫人得知他归来，特意出城去迎接，却在半道上遇到了已经进城的辅国大将军，以及与他同车的身怀六甲的女子，于是当街就对峙起来，引起了很多人围观。”
“哦？”
“其中有一个布庄的掌柜说近些年回京的武将，大多都带着女子，也不知他们到底是保家卫国去了，还是阳奉阴违进村偷妇人去了，此言一出，周边人哄笑开来，流言就是这么传开的。”
“皇上，可要查一查这个布庄掌柜？”
萧懿嗤笑一声，道：“查布庄掌柜？怎么，杜大人在京兆伊这么多年，也觉得这件事责任在布庄掌柜？”
“微臣......”
“身正不怕影子斜，周怀明要是不带个女人回来，百姓会传出这样的流言吗？”
“这，这......”
“此事因谁而起，就让谁去平息，行了，你回去吧。”
“是，微臣告退。”
杜俊努力控制着想跳霹雳舞的双腿，出了御书房，隐隐约约听见背后什么落地的声音。
哎呀，还好，还好，落地的不是自己脖子上的物件。
杜俊走了之后，萧懿阴沉着脸，开口道：“王海，去将皇城司指挥使给我叫来，我倒要看看，这些武将在外都是怎么保家卫国的。”
“是。”
王海躬身退出了御书房，出了御书房，他抬头看了一眼城外的方向，心下叹了一口气，这城里城外的怕是又要动起来了。
皇城司是干什么的，他比谁都清楚，皇城司掌管宫禁、刺探情报，直接听从皇帝的命令，他们神出鬼没，一般不出现，但只要一出现，必然会引起朝中动荡。
这回，朝中武将怕是要被大清洗了，那辅国大将军......
罢了罢了，这不是自己一个太监该操心的事，他的职责是伺候好皇上，别的跟自己没有关系。
皇城司的办事效率毋庸置疑，不出三日，各方武将在任期间的所作所为就以文字的方式事无巨细的呈现在折子上，而这些折子此时已经被呈到了萧懿的面前。
萧懿面无表情的打开了一本，放下，又打开了另一本，又放下，一连看了十几本，脸上依旧非常平静。
但此时躬身立在皇上身后的大太监王海内心异常惊惧不安，皇上面上越是风平浪静，底下越是暗潮汹涌，那些积聚的能量终将爆发，一旦爆发，谁都扛不住，他不自觉将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啪！
萧懿将手中最后一份折子合上，貌似随意的问了身后的王海一个问题。
“王海，你在宫里多少年了？”
“回禀皇上，奴婢自八岁入宫，至今已经十五年了。”
“十五年，不短了，你在朕身边也好些年了吧，你觉得朕这个皇帝当得可算合格？”
“皇上文能提笔安天下，武可马上定乾坤，可谓是文武双全，文韬武略，奠定了咱们大临朝繁荣昌盛、万国来朝的太平盛世，在老奴心中，皇上必将成为流传后世的千古一帝！”
“千古一帝，你倒是敢说。”
“皇上，在老奴心中，您雄才伟略，无人可比，千古一帝的名号您实至名归啊。”
萧懿闻言，轻笑一声：“你这老东西，惯会阿谀逢迎。”
看到皇上笑了，王海心下也轻快了两分，故作委屈的开口道：“皇上，老奴冤枉啊，老奴一向是个老实的，说出去的话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呐。”
“行了，周怀明回京也有些时日了，让他明天进宫述职吧。”
“是，老奴这就安排。”
王海将事情吩咐下去，然后回到阴影中躬身站着，隐约听到皇上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要入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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