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很令人深思。”薄奚允拢起手心，摊开掌心，金叶又变回银杏叶，“你这是想败坏自个儿名声，好让沈长留放心？”
“这是其一，其二嘛，我哪有好名声？”沈离舟捻起那片黄叶，“何况这哪里算败坏？”
“你没有好名声，我可有。”冷风灌耳，吹散心慌意乱，沈离舟眼下拢入阴影，与他凑近，再凑近。
薄奚允别过脸，“有人瞧着你我呢。”
“那岂不是正好。”沈离舟蜻蜓点水，似得逞的猫，转头看向暗处角落，隐有不悦，“出来。”
齐邵先滚出来，不好意思挠头，“殿下，小裴将军喊我来叫你们入席了。”
“阿远，衣角都没藏住，将齐邵丢出来可顶不住。”沈离舟微微后仰，手滑过薄奚允衣领口，替他整理平整。
裴远尴尬朝着四周张望，“沈二，你就不能装作看不到吗？非得拆穿我。”
沈离舟露出温和笑意，“很多次了”
“什么很多次了？”裴远心虚，忽而明白过来，“沈二，我不是故意要看你跟薄奚先生……”
“那是有意的？”
齐邵赶忙去捂住裴远的嘴，“殿下，咱们也是刚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瞧见，我和小裴将军等会儿再来。”
“沈二，不会咱们第一回扒墙角，你就发现了吧？”裴远面如死灰，看向齐邵，“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我一个蒙在鼓里？！”
“小裴将军，别说了。”齐邵冷汗已经绷不住了，见氛围透着些诡异，赶紧从袖口拿出油纸包，“薄奚先生，方才出门采买，路过糕饼铺，新鲜出炉的莲子糕。”
“想贿赂我？”薄奚允接过莲子糕塞进嘴里，“那这点莲子糕可不够塞牙缝。”
“以后薄奚先生的莲子糕，我包了！”裴远心里久悬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如今我总算是不必提心吊胆了。”
“你把心放回肚子里。”薄奚允负着手走下台阶，转过头看向他们，“走，吃饭去。”
待众人到饭厅，裴容眼神试探性扫过薄奚允，又看向沈离舟，指着上位道：“殿下，请上座。”
沈离舟很是自觉让开路，“薄奚先生为我恩师，理应上座，我坐他旁边即可。”
薄奚允就近落座，看向裴容，“裴老将军德高望重，那位置还是你自个儿坐便是，推来让去有什么意思。”
沈离舟顺势坐在薄奚允身旁，“裴老将军，就照薄奚先生所说便是，大家都随意些，又不是头一次认识。”
“殿下说的是。”月微此时也抬脚进了屋，“公爹，既然殿下都不拘礼，咱们就放松些，今日把酒言欢，为殿下接风洗尘。”
裴容尴尬轻咳，也坐下了，“这样看来倒是我见外了，阿远，替殿下斟酒。”
裴远拆开酒坛红封，嗅了嗅，“阿爹，这回你竟将最宝贝的红将酿拿出来了，咱们几个可有口福咯。”
“那可不，今日一早公爹便念叨，要将酒窖里最好的酒拿出来招待殿下和薄奚先生。”月微很是健谈，将席面氛围把控恰当，令人感觉如沐春风。
“今日这席面佳肴，色香味俱佳，你今日费心了。”沈离舟举过杯盏，先喝一盏，“当初裴召成亲，我未能回来，自罚一杯给你赔罪。”
月微浅抿一口酒，“殿下说是哪里话，素来行军打仗，保家卫国乃是第一大事，我与阿召成亲这种小事，不必挂怀。”
“嫂嫂深明大义，我就说嘛，五哥这辈子能娶到嫂嫂这样的女子，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裴远用手捻了几颗花生米，放嘴里嚼着。
“阿远，用勺子。”月微眼神示意，婢女拿来勺子，“你呀，就是野惯了，没个姑娘约束着你，殿下和薄奚先生还未动筷，你手倒先上了桌。”
薄奚允喝着酒，笑眯眯道：“无妨，咱们又不是不知道裴远什么德行，平日里风里来雨里去，活得是粗糙了些。”
“薄奚先生，怎么又揭我短。”裴远拿起筷子，夹了块猪头肉，“不都说了这是家宴，大家都随意些。”
裴容轻咳两声，瞪了眼裴远，“都二十好几了，还没个正行。”
“阿爹，我就只有在家里，才能这样放松，要是出了这个门，事事都要谨言慎行，活得真是累。”裴远看向沈离舟，“沈二，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沈离舟嘴角隐笑，“你这是放飞自我，若未碍着旁人什么事，倒也无伤大雅。”
裴远连连点头，“阿爹，你看，沈二也这么认为。”
“放飞自我也得有个限度，若是被有心人拿住把柄，怎么想着让你难受，你也活得不痛快。”裴容喝着茶，胡子一抖，“殿下，你说是吧。”
沈离舟夹起鹅腿，放进薄奚允碗里，神色里漫不经心，“裴老将军这话，有道理，但是人若永远活在别人的眼光里，整日担惊受怕，就怕被人逮住把柄，未免也太憋屈。”
裴容夹起另一只鹅腿放进沈离舟碗里，“殿下，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里没有外人，裴老将军不妨有话直说。”沈离舟放下筷子，似在等裴容开口。
早说晚说，早晚都要说，不如就早点说，说清楚，免得夜长梦多，裴容还是开了口，“今日殿下跟我说心有所属，却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若被君上知晓，难免对殿下有影响。”
“这是我的私事。”
裴容忧心忡忡，“殿下生在帝王家，这就不可能是你的私事，若殿下执意如此，迟早有一日，腹背受敌。”
沈离舟冷笑，“裴容，这与你无关，你若偏要如此，休怪我与你撕破脸皮。”
“殿下不可执迷不悟。”裴容看向薄奚允，“薄奚先生，你是殿下的恩师，要分得清利害才是！”
薄奚允放下酒盏，“裴老将军，我可管不了离王的心思。”
气氛僵冷，沈离舟起身，“阿允，我们走。”
“殿下！”裴容重咳几声，看向裴远，“还不去送送殿下。”
裴远并不起身，“阿爹，你非得提，你不提，怎么至于闹得不欢而散。”
“四处都是太子耳目，不提，让沈离舟走进死胡同去吗？”裴容捶桌，无可奈何，“恐怕此事，已经传进太子耳朵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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