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日落心里咯噔一下。
他下意识地看向洗手间的方向，白茶还没出来。
他张了张嘴，松田那些恶毒的辱骂——“野种”、“垃圾堆”、“没人要”……这些词在他舌尖滚了滚，看着白苏那张清冷美丽的脸，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不想让那些污秽的词语玷污了这份宁静，更不想在女神面前显得自己像个传声筒。
“……就……就一些……不太好听的话呗，”金日落含糊其辞，眼神有点飘忽，努力想轻描淡写，“无非就是……就是看白茶不爱说话，觉得他好欺负……瞎咧咧呗！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姐姐您真的不用担心！”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带过。
白苏静静地看着他笨拙地掩饰，那双清冷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了然。
她没有追问，也没有因为他的隐瞒而流露出不悦。
她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仿佛金日落说了什么无关紧要的话。
然后，她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在了金日落放在膝盖上的右手腕——那里，下午新买的黑红配色护腕十分醒目。
“护腕很别致。”白苏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却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啊？哦！这个啊！”金日落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像是被老师点名表扬的小学生，献宝似的抬起手腕晃了晃，又来了精神，“打音游用的！新买的！帅吧？姐姐您眼光真好！”他毫不吝啬地送上赞美，“待会儿吃完饭我就去‘星云风暴’试试手感！那里新到的DJ台……”他话说到一半，猛地刹住车。
邀请这位清冷高贵的姐姐去嘈杂的游戏厅？这画面太美他不敢想！他尴尬地嘿嘿两声，赶紧闭嘴，脸上却因为白苏的注意而泛起兴奋的红晕。
就在这时，白茶从洗手间出来了。他已经洗过手，额前的碎发还有点湿漉漉的。
他走回自己的坐垫前，姿势端正地重新坐好，目光落在自己面前那杯未动的橙汁上，沉默依旧。
当他的视线扫过金日落那张因为白苏一句话就兴奋发亮的脸时，眼底深处那抹阴郁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无声地扩散开来。
白苏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回白茶身上，仿佛刚才和金日落的短暂对话从未发生。她端起自己面前的橙汁，又浅浅地啜了一口。
金日落也赶紧喝了一大口自己的橙汁，冰凉酸甜的感觉让他放松了不少，只觉得能和这位“姐姐”说上话，简直是这个周末最好的开端。
“我去准备晚餐。”白苏放下杯子，站起身。她的目光掠过白茶，似乎在他那身平整的校服上停留了零点几秒，就要转身走向厨房。
白茶正要站起身去帮忙，白苏却朝他点点头：“同学来做客，你们一起玩就好。”说完，就转身离开。
白苏的身影一消失在吧台后，金日落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放松下来，小声对白茶嘀咕，语气里还带着兴奋：“呼……你妈妈，啊不，姐姐人真的超好！又美又温柔！还给我倒果汁！你说是不是？”他完全没注意到白茶愈发阴沉的脸色。
白茶没理他，只是伸手拿起白苏刚刚放下的那个玻璃壶，动作自然而流畅，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熟稔。
他先拿起白苏用过的那个玻璃杯，将里面剩余的橙汁倒进旁边一个专门的小盂里，动作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珍重，然后重新往杯子里注入新的、冰凉的橙汁。
接着，他如法炮制，给自己也换了新橙汁。最后，他的目光才落到金日落面前那杯喝了大半的橙汁上。
金日落正想开口说“不用管我”，白茶却已经伸出手，拿起他那杯，同样倒掉残余的，然后注入新的、满满的橙黄色液体。
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熟练和……一种理所当然的、对这套流程的掌控感。
他的手腕翻转，执壶的角度，水流注入杯中的弧线，都带着一种近乎刻入骨髓的优雅韵律，与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气质格格不入，更像是在进行某种不容他人插手的仪式。
做完这一切，白茶才重新端起自己的杯子，送到唇边，小口地啜饮起来。他的神情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金日落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那杯重新注满的橙汁，又看看白茶那副气定神闲、完全无视他的样子，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挠挠头，决定找点话题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玄关那张照片带来的疑问像猫爪一样挠着他的心。
“喂，白茶，”金日落压低声音，身体微微前倾，带着点神秘兮兮，“刚才在玄关……那张照片，”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玄关的方向，“照片里那个打棒球的哥们儿……跟你长得……呃，眼睛特别像！简直一模一样！那是你哥？”他紧紧盯着白茶的脸，不想错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白茶的端着杯子的手，几不可察地停顿了零点一秒。
杯沿停在唇边，没有继续喝下去的动作。他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更深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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