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为什么啊？”二人刚才还不让苏白讲分析直接说结论，现在结论告诉他们了，又想听分析了。
这件事要前后联系着来分析，日本人先后在两份报纸上造谣和他们的走狗记者发表的那些有明显偏颇的分析、故意煽动大众情绪的文章，再加上一些不明真相人士的拱火，一定引起了上面的注意。
苏白让许天意想想几天前在彼得大教堂发生的事情，连每天在一起工作喝粥的医护战友都怀疑苏白是汉奸了，普通老百姓就更不用说了。
万绮丽说得对，高层这些人都是人精，这个消息最早是从日占区流出来的，他们肯定不能相信，至少不能全信。
他们会不动声色地派人暗中调查核实此事。
官僚们的办事效率大伙都领教过了，派什么人，以何种身份开始调查也得两三天才能定下来。
就在这时，前线多处日军被攻陷或丢弃的阵地上出现了大量盘尼西林空瓶，事态马上升级。
万绮丽，也许是罗品章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们担心的就是上面派来的专员或特派员偏听偏信，再加上无所不在的日本特务会刻意制造一些事端、编造一些谎言来混淆视听，引导调查走向错误方向。
若是在往日战端未开时，办错了没关系，只要咱们是清白的，总能翻过来。
可现在是战时，一个违令的军长师长都不给申辩的机会，直接拉出去枪毙。
上面的人就是带着这种命令来的，一旦发生就无法挽回了。
“有人可以替咱们证明清白啊，”许天意不服气地嚷了起来：“阳营长，还有罗品章……”
苏白直接在他脑门上用拳头轻轻地杵了一下：“阳营长被抓了你不知道？”
至于罗品章，苏白用安乃近顶替盘尼西林送检事情发生前他是真心也很尽力地帮助苏白的，一方面是前任组长的嘱托，另一方面出于军人对国家和民族的责任心。
安乃近事件后，罗品章虽然也尝试过帮助苏白，但他对苏白已经有看法了。
“罗组长不是一直在帮咱们吗？”紫嫣问。
罗品章直到现在还在帮助苏白，完全是万绮丽的因素，因为他在追求万绮丽。
而且，替苏白证实清白这件事，罗品章并不坚定。
他亲口对万绮丽说过，苏白被绑走藏在彼得大教堂南边的居民区将近一天一夜，谁也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苏白能毫发无损地找到巡逻队，并在阳如风那里主动交待了一份谁也无法证实真假的口供，这本身就有疑点。
阳如风信苏白是因为他和苏白打过交道，再加上他曾是万绮丽的教官，就这么草草结案了。
但这个结案报告是经不起推敲的。
许天意和紫嫣都沉默了。
“没关系，”苏白笑着安慰二人：“我说的只是最坏的结果，我不相信咱们次次这么倒霉，还是等丽丽那边的消息吧，她再打电话来的时候就是好消息了！”
“不对，还有一件事！”紫嫣突然站了起来，盯着许天意看。
“你，你看我干什么？”
“都怪你！”紫嫣认为，这个时候许天意跑到圣玛丽救护队杀人，简直是火上浇油。
那位刘小雯下一步接受调查时一定不会说康医生是在替日本人做事，苗医生和杜医生也不会。
这样，许天意杀的就是一位爱国医生。
蓝洁如主持圣玛丽救护队时，康医生就是这支救护队里最好的医生。
一定是康医生知道了蓝洁如一些事情，才被蓝洁如派许天意杀害的。
康医生被杀的当夜，蓝洁如就逃离了彼得大教堂。
紫嫣所说的内容苏白早就分析到了，这也就是她对这件事的结果持悲观看法的原因。
一切都像提前安排好了一样。
太巧了。
万绮丽帮苏白离开大教堂只是为了避免被日本人监视，没想到偏偏在这一天许天意杀了人。
苏白在给二人做分析时可没说这一点，就是怕许天意听了以后会自责。
在上面派下来的调查组和上海警察局眼里，这件事虽然细节不少，简化后也只是几个步骤和阶段：
一、蓝洁如有两种适用于战场的新药，盘尼西林和红霉素；
二、遭日本人绑架后，蓝洁如将这两种新药交给了日本人，投敌成为汉奸；
三、变节后依然留在救护队替日本人工作，知道事情败露后，灭口康医生逃跑。
这件事有很多说不清的地方，无论肯定地得出蓝洁如是或不是汉奸的结论，都存在不合理的地方，话又说回到战争上了，这种特殊情况下，不需要铁证如山。
悲观弥漫在这座小洋楼里，尽管这件事最终的结果还是未定之数，但苏白心里已经认为这已经是差不多铁板钉钉的结果，就算自己命好了一次不被立即定罪，至少也要被怀疑、被人在背后戳戳点点好一阵子。
马上枪毙，苏白觉得不会。
经过这件事后，盘尼西林的名声更大，药效很快就会反馈到高层，这么重要的药品，他们一定会逼着自己生产，不会让自己死。
这倒好，不用求他们了。
可是，背着一个汉奸的名声在枪口下生产盘尼西林，能接受吗？
苏白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她不敢想自己还能不能忍受一个更大的委屈，一个要背负多年甚至是终身骂名的委屈。
现在无法证明清白的话，战争结束后就更难了。
可现在怎么证明清白，自己身边的人作证是没用的，仅凭一个他们也未必会相信的万绮丽？
还是靠那个本身就不太相信自己的罗品章？
要么，就是被押进大牢生死难料的阳如风？
必须离开上海，别无选择。
苏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品德高尚到无限的人，这个委屈她吞不下去。
又到了晚上与孔家姐妹的通电时间，苏白刚坐到电台旁，孔曼那边先发来了确认电文。
苏白看了看表，11点刚过，连一分钟都不到。
这么准时，这么急地电文确认，难不成……有事？
双方通电后才知道，不光有事，还是大事。
刘一眼把孔府上下十几口人都绑上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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