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机，并没有让他们等很久，就在兰红枫带来的、兵部尚书的罪证中得见了端倪。
兰红枫拿出的，不仅有当年的梁大人篡改兵部记录和文书、替氏族派掩盖战役异常的证据，更有其在战役和将领更替间、替氏族将人插入军中的记录，以及兵部外派官员异常死亡的情况整理。
如此多的记录和证据，足以说明、兰红枫从没将此事放下过。
这份证据和记录的庞大超过了颜辉、乃至柳元培的想象，虽然内容十分沉重，但着实算是意外之喜。
“这梁永方、胆子可真是不小，”柳元培看着书桌上厚厚一摞文书，眼露寒光，“倒是把兵部当自家一样任意操纵，难怪氏族动了那么多手脚、我们却总无法及时察觉。”
“梁永方肯定是完了，但就算处置了他，于当下的局势、也无甚益处，”柳元青多了一层担忧，“反而经由此事，我们能大致推算出氏族在军中的势力到底有多大，此等威胁...”
现在看来，以氏族、尤其是王氏在军中的势力，想要不兴战事地解决掉王家，恐怕艰难。
“难怪上次说得如此郑重，恐怕就算没有准确的证据，圣上对于军中势力也是有数的。”柳元培其实也有所感觉，只是直到证据摆在眼前，都不敢确信罢了。
一旦由氏族派主导、挑起战乱，真正掌握在朝廷手中的兵力有多少、是否能够平乱，恐怕真是个未知数。
“不过即便如此，圣上也给了我们机会，说明在他眼中，此事也并非死局，还是有突破之可能的。”柳元培不认为皇上会为了安慰他、给出虚假的希望。
柳元青思索一会儿，尝试推导发问。
“如果我们知道梁永方和氏族派是如何往军中插入人手，是不是就能推出、氏族在军中的势力和人员分布？”
“应当可以，但以目前的粗略估算来看，就算准确到人头上，短时间内也不好解决。”
“除了缺少顶替的人手问题，也没法做到大规模替换、而不引起王氏的注意。”
一旦王氏看出他们的打算、就会出手，这是绕不开的问题，也是所有人都头疼的地方。
“梁永方的事很重要，肯定是个机会，就看要怎么用，”柳元培觉得既然他们二人想不出所以然，不如再找些新鲜的头脑，“此事涉及到不少军中之事，我们未必熟悉，不如叫子彦和阿九他们一起来商量吧。”
慕青峰在军中时间长，而齐子彦思路灵活，或许能有什么新的角度。
“这样重要的消息直接透露给他们...要不要先问问圣上的意思？”柳元青为兄长的立场担忧。本来柳国公就已经是众矢之的，全靠圣上倚重才能到今日，若是自作主张失了圣上的信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最好是将利用之法和这些一同呈上去，才好让圣上心中有数，若是圣上怪罪、我担着便是，”柳元培笑着安慰，“放心，圣上又不会砍了我。此事，本就不是寻常事，自然也要有不寻常的做法。到了这一步，若是赢不下来，谁也不会好过的。”
于是半下午时，受了邀约的齐子彦就带人来了国公府，不过出乎柳元培预料的，是第三个人、秦朗。
“你倒是肯来了？”柳元培似笑非笑地看着行大礼的秦朗，秦朗倒是没有丝毫波动，平静地回应，“来拜见得迟了，是我的过错。”
柳元培仔细打量眼前这个、从前被称为秦棘的影子的人。他与秦棘年龄应当相仿，却已经头发斑白、似是身有暗疾，苍凉之感尤盛。虽然行动之间仍然利落，却似是一棵枯烬之木，想来这些年所受的折磨、不足为外人道也，他心中那点、对秦朗不信的不满，也就消散了。
“若是你，应当能替他受了，”柳元培和柳元青起身，行了个正式的谢礼，“我们当年对秦棘多有培养，他也对我们多有助力，当谢过他的尽忠尽责、更当谢过他的心怀苍生。”
秦朗站得笔直、替少爷受了这礼，露出笑来，“少爷定会说你们是假招式。”
“确实，”柳元培笑着摇头，“既然你来了，就一起说说吧。”
柳元培和柳元青将大致的情况和证据名录给三人看过，说起当下的难处。
“既然得了如此重要的证据，总该是能派上用场的，现在却陷入了和之前一样的困境。无论我们从何下手，王氏只要察觉我们的真意，定会利用军中和其余势力作乱，届时再煽动其他氏族，情况恐怕不好把控。”
“问题的关键在于、不能让王氏有机会主导军中的势力，但我们短时间内又无法替换掉如此多的军中人手。”柳元青补充道。
“我们对其他氏族的威胁力并不充沛，除非在一开始就抢占先机、压住王氏的势头，否则其他氏族一定会伺机而动。我们与王氏的焦灼，也会成为很多人作乱的大好机会。”秦朗这些年都在调查氏族各家，对他们了解得十分透彻，恐怕现在就有已经看出苗头、等着渔翁得利之人了。
阿九从开始讨论就一直沉默着，齐子彦看出他的犹豫，“阿九？”
“以我对蓟州军和凉州军体系的了解，如果王、闵两族如这些记录一般、安插地如此精细，恐怕是已经做好了准备，”至于是什么准备，已是不言而喻了，“如此，一旦事发，他们组织的速度、会快得超过我们的想象。另外还有，之前外族作乱之事如今都未查明，不排除氏族再次联系上白戎族的可能性。”
“我认为，开战恐怕难以避免。”阿九看着秦朗握紧拳头，心中也十分难受和不甘。
“如果是这样，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个思路？”
齐子彦却顺着阿九的话往下想了起来，“如果避不开，不如由我们主动掌控。”
所有人都看着齐子彦，秦朗带着不赞同的表情开口，“由我们主动挑起战乱，岂不是与我们的目的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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