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崇古的面容狰狞，目光惊愕，缓缓地遍扫三个特务的脸庞。其神情恰如童年时遭受同伴排斥，满腹委屈与不甘。
这种表情掌控得恰到好处，使人难以察觉出一丝敌意，唯有感受到浓厚的欺骗与玩弄的意味。
此刻，杨崇古心里在想，自己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巡捕。虽然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但脾气一定要有。
原因有二。
一是在危难的时候他们有求于自己，而自己也出力帮了忙。算是有底气。
二是自己刚当上了探长，大小也算是一个官职。耍耍官威还是符合设定的。中国人非常看重这一点。
如果不发脾气，就显得心虚和不自然了。但发脾气的幅度不能太大，要与自己探长的身份相吻合。
老奸巨猾的陈默群，最在意的就是杨崇古的微表情。他一直在察言观色。
见杨崇古既惊讶又气恼的神态，完全符合他的预料。这让他不忧反喜，愈发觉得杨崇古是可以吸纳和培养的人才。
李成田偷偷地望向陈默群，请求下一步的指示。
陈默群的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瞟了一眼李成田，眼角一夹，眼珠子随即一甩。李成田会意，立即起身离座，跑向杨崇古，安抚他坐下。
杨崇古“哼”的一声顺势坐下，脸上仍保持着不快。
李成田被弄的里外不是人，尬笑道：“杨探长，不是我等故意隐瞒，实属恰逢乱世，而家规又严厉在身，不敢随便向你透露我们的身份，还望你海涵。”
“好吧，既然你们有规定，我也就能理解了。”杨崇古舒展了一下眉毛，脸上的愠色消失了几分。他随手指向李成田的座位，示意他过去落座，有话慢慢说。
重返座位之际，李成田并未落座，而是先行指向陈默群，向杨崇古予以介绍：“正式认识一下，陈默群，复兴社特务处驻沪市站站长。”
杨崇古惊讶不已，与陈默群目光交汇，陈默群回应以点头示意。
李成田又指向胡道义：“胡道义，特务处行动一队队长。”
胡道义也是点点头。
随即，李成田指向自己，笑着对杨崇古做了最后的介绍：“鄙人是特务处情报科情报一组组长，负责法租界内的情报收集工作。”
听完介绍之后，杨崇古恍若梦醒，恭敬地起身向三位特务拱手致意：“复兴社特务处，崇古虽早有耳闻，但今日才知晓三位佛爷的真身，真是三生有幸啊。”
“杨探长，你我皆以坦诚相待，还望你释怀为好。”李成田笑着说道。
“我很想不介意，但我真的难以做到。”杨崇古幽幽地回道。
“你们都是有特殊身份的人，崇古害怕与你们继续交往……担心有一天自己的小命就没咯。”杨崇古故作忐忑不安状。
“诶，杨探长此言差矣。”李成田给杨崇古斟满了酒杯，又起身举杯敬道：“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往后没有人敢动你一根毫毛，这个你尽管放心。”
李成田率先一饮而尽，见杨崇古没有动静，继续候立道：“杨探长，我已先干为敬。”说完，故意把酒杯翻了翻。
在沉思片刻后，杨崇古终究还是端起酒杯，轻酌一口，随后将酒杯重重地置于桌面之上。
“好好。”陈默群抚掌赞许，并示意李成田坐下。他接着又道：“杨探长果然是性情中人，陈某也敬你一杯。”
“在下不敢。”对待陈默群，杨崇古虽然还是生气状，但态度上却恭敬了许多，几乎是同时饮下了酒杯中的白酒。
胡道义如法炮制，也敬了杨崇古一杯酒。
随着氛围逐渐和谐，众人关注的焦点自然而然地再次转向了当前的局势。
“杨探长现在应该知道游轮上的四个日本人是什么身份了吧？”陈默群玩味地问道。
杨崇古郑重地搁下餐具，严肃地说道：“可恶的日本特务。”
“若早知如此，崇古绝不会屈从于郑啸林的指令，释放他们。”
“这个情况我们早已掌握。”陈默群安抚杨崇古道：“你也是迫不得已。”
“这笔账先算在郑啸林的身上，他早晚会得到我们的制裁。”陈默群又道。
杨崇古感激地朝陈默群拱手道：“感谢陈站长理解，崇古这下就安心了。”
陈默群摆手不屑道：“郑啸林不足为虑，无需牵涉更多精力。”
“目前日本人才是我们的心头大患，陈某欲除之而后快。”陈默群言辞坚定，将拳头猛然砸在桌面上。
“我们……？”杨崇古目光疑惑地投向陈默群，试探性地询问：“陈站长，您的意思也包括崇古在内吗？”
陈默群眉毛一挑，反问道：“杨探长难道只是口头上恨恨日本人吗？”
杨崇古脸色一沉，没有回答。
“据我所知，今天中午杨探长可是遭了一记黑枪，所幸并无大碍。”陈默群幽幽地说道。
“崇古遭到暗算，陈站长也都知道了？”杨崇古吃惊地问道。
“我不仅第一时间知道了此事，而且还知道是日本人干的。”陈默群不屑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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