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曾看着姬荀骓的背影，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位郎君虽总在逼迫他，其实处处挑衅的是纪娘子。
“要不要追上去，把他请回来？”
纪间蕊这身装束，骑马不便，换下来又浪费时间，等她追上去的时候，姬荀骓已经到家了。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她心中默默蔓延，有点惆怅，有点颓唐，她压了下去，笑了笑，“不用了。”
那位郎君说，知道他是谁。
韩曾想，奇怪，他不过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乡人，在玉京迟迟得不到今上召见的落魄文人，而那位郎君，虽身穿便服，但能看得出来，是朝廷的重臣。一口一个临淄王，地位恐怕和临淄王不相上下。
“纪娘子，我能不能问，那位大人是谁？”
纪间蕊不能瞒他，“是韩王。”
韩曾：“……”
原来是那人的侄儿。
好多天了，见不到那人，却见到了那人的侄儿。
一想到那人，他心神一荡。
那双清清冷冷的眼，仿佛又心不在焉地看他，被他的贪婪捂热了，才专注起来。
韩曾没再说什么，收敛了心神，严然坐上纪府的马车。
他没有马车，纪间蕊安排好了一切，送他回去。
*
纪间蕊回到屋子，看完田庄的账目，正百无聊赖，侍女进来道：“韩王说他已经换过六道茶了，问娘子的客人走了没有，他能不能来了？”
纪间蕊放下账本，几乎惊掉了下巴，姬荀骓不是生气走了吗，人还在花园里？刚才一幕是她的幻觉？
她看着侍女，“说过程。”
侍女笑着道：“对，刚才跟娘子说的是重点。韩王说他之前在花园坐累了，出去溜达溜达，现在回来了，门房不敢拦，所以人又在花园里。”
纪间蕊：“……”
她下边的人，和姬荀骓没有交集，但一个两个，心都向着姬荀骓。
真是没皮没脸，天下无敌。“让他进来吧。”
天还大亮着，姬荀骓却带着一身沉沉的夜色，走了进来。
他气得走了好几条街，现在腿有点酸，不用谁招呼，自己就坐到纪间蕊常坐的那张榻上。
“间蕊，我要吃点心。”
纪间蕊：“……”
“只有蜀中的点心，恐怕不合你的口味。”
姬荀骓：“……”
“那我要吃荔枝。”
“荔枝吃完了，你上次来的时候，那是最后一点荔枝。”
姬荀骓：“……”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
“要不还是喝茶？”
“不喝，喝够了。”姬荀骓气鼓鼓地说。
纪间蕊忍着笑，“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姬荀骓悻悻哼了一声，“你马骑得好，为什么不追我？”
纪间蕊解释道：“这身衣裳骑马不便。”
他打量她一遍，赌气道：“不仅骑马不便，也不好看，还不如上次我来你家，你裹得严严实实的那件。”
纪间蕊笑笑，不与他争辩，她纪间蕊穿什么不好看。
“那为什么不换下来追我？”
“我想过的，但等换下来，你早气咻咻地到家了。”
她想过追他回来的，姬荀骓气消了大半。
“谁气咻咻了，纪间蕊，不就是韩曾吗，为什么搞那么神秘，还一口一个‘名士’的误导我。”
“韩夫子一夜闻名，诗作一鸣惊人，就连对诗和文章见多识广的今上都说好，人家怎么不是名士了？至于戴帷帽，是我请他戴的。他相貌那么好，突然出现在我府上，我这里又向来门庭冷落，传了出去，不是引人非议吗？”
一夜闻名，好相貌，韩夫子……
姬荀骓冷笑，“你对他的夸赞和维护，倒不藏着掖着，你是不是看上那个比我英俊又比我年轻的夫子了，那个夫子的年纪和你家浅儿差不多大吧，你敢染指他，你果然是人见人怕大灰狼，你就不怕你家浅儿更嫌弃你？”
纪间蕊：“……”
什么浅儿，这跟“侄儿”到底有什么关系。
她赶紧坐到他身边，拿手捂着他的嘴，小声道：“姬荀骓，你胡说什么，你，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你不清楚状况，怎么能这样道人是非呢。”
纪间蕊果然心里有鬼，看把她紧张的。姬荀骓贴着她的手指，一边泛起得意，一边又生气，“纪间蕊，你心虚了？你老实承认，你不愿嫁给我，又说自己累了，不想斗了，你是不是想和那位年纪和你侄儿差不多的年轻郎君风流快活。纪间蕊，看不出来呀，你长得像仙女，心思却龌龊。”
纪间蕊要急疯了，怎么连“龌龊”这话都蹦出来了，姬荀骓到底想干什么？他知道自己痛痛快快在胡说谁吗？
“你给我闭嘴，姬，姬荀骓，你别说话了，一个字都不能说。明明就是好事，哪里龌龊了。什么年龄和侄儿差不多，你只是看到了你所看到的，你根本不明白你所看不到的。”
姬荀骓酸得就快成青苹果汁了，他还想看到什么呀，明白什么呀？
她答应等他来。他来了，她就是这样对他的。
他又气又恨，被纪间蕊捂得快喘不过气来，挣扎道：“纪间蕊，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你，你……”
不能再让这个一天到晚吃醋，生活重要内容就是吃醋的人说话了，她的手正在颤抖，手指都发青了。
她颓然放下手，一只胳膊勾住他脖子，把唇堵在他喋喋不休的嘴上，这样总行了吧，姬荀骓？她阖上眼，像一只无力的蜻蜓，就栖在那里吧，一会儿就好，等那个话多的人闭嘴了，她再飞走。
姬荀骓傻眼了，他这个人，从不碎嘴。真没想到，嘴碎还有这等好处。
他立刻心软了，哑声道：“蕊蕊。”
那个话多的人果然不说话了，可她再想飞走，却也走不掉了。
他像蜜一样痴缠她，等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跌跪在他腿上，鬓乱，钗斜，外衫露出一侧肩头，那里莹白如雪，羞羞怯怯。姬荀骓手扶着她的背，俯下身子从她的唇一路吻到肩头。纪间蕊微抬着下颌，在他的吻啜下，她像梨花一般簌簌坠落，又被他不遗余力的纷纷采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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