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凉爽了些，酷暑之下，晚饭都没什么胃口。
张阿七沉默地提了桶水，在院子里的角落中，为老伙计洗澡。
赵氏瞧了，赶忙阻止：
“当家的，夜里还是别给老黄牛洗澡了，当心牛儿受寒，明儿晌午再洗吧，那会儿日头大。”
“哦。”
明显的，张阿七心里有事，心不在焉。
闻言也就放下了毛刷，拍了拍老伙计的脑袋，提着桶给自己冲凉水澡去了。
“娘，爹是不是有心事啊？”
张小山长的黑，不仔细看，差点没认出来。
赵氏拍了拍胸脯，嗔怪地瞪了一眼儿子道：
“臭小子，胡思乱想什么，还不快去洗澡，娘去给你奶打洗脚水，你奶年纪大了，趁着夏日，多泡泡脚，这样冬日里才好过些......”
“知道了娘，明儿我去后山山沟沟里拔些艾草，艾草泡脚，奶奶一定长命百岁。”
张小山也是个孝顺孩子，从小他娘身体不好，他都是奶奶带大的。
跟奶奶的关系，自然是不同的。
当然了，他也亲近他娘，就是生来怕他爹。
不过怕爹，不代表不心疼爹。
爹爹似乎有心事，他作为儿子，岂能看不出来。
就是娘跟奶都不说实话，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联想到最近家里出没的人后，他也猜出原因了。
哎，他要是有本事就好了，这样赚大钱了，家里就不愁钱。
爹就不会愁云满面，心事重重了！
赵氏打发走儿子，端了一盆热水到婆母的屋里。
婆母的屋子本来是主屋的，后来她跟当家的成亲后，就让给了她们两口子，主动搬到这间小屋子住。
一住，就是十多年。
唉，都怪她，身体不好，拖累了家里。
婆母非但不怪罪，对她堪比亲生女儿。
如此通情达理，事事为她的婆母，她岂能不孝顺呢。
“香草啊，我有件好事同你商量。”
老牛氏傍晚去了趟姜家，同老姐姐说了会儿话，面色平静地回家了。
天知道，她有多高兴了！
“娘，怎么了？”
赵氏一脸茫然，放下脚盆后，赶忙做过来。
“小山的事，快有着落了，缺的银钱，来年咱家就能凑齐！”
老牛氏压低了声音，生怕隔墙有耳，被旁的邻居听了过去。
“啊？”
赵氏吓了一跳，该不会是婆母急火攻心，哦不，攻入了脑子，疯了吧？
“今儿我去姜家找你徐婶娘了，她请我给她家干活，一个月给两百枚铜板。”
老牛氏算了，一个月两百枚铜板，五个月就是一两银子！
年后她的工钱，合着不就有一两银子了！
期间儿子拉车赚钱，加上家里的家底，凑一凑，聘礼二两银子，酒席啥的省一省，不就够了！
老姐妹的意思是，如果她做的好，没准还能涨一涨工钱，只要老姐妹家做卤味生意，她手脚麻利，不出意外，还能多干几年呢！
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都难找！
要不是看她们的交情，老姐妹知道她家困难，想着拉她一把，恐怕落不着她头上！
赵氏终于听懂了，原来是徐婶娘给了活给婆母啊！
太好了，如果真的如此，她家小山的亲事，不愁了！
“娘，辛苦你了，以后家务活都甩给媳妇来做，您受累了。”
赵氏喜极而泣，她并非木头，明白过来，为何是婆母过去做活，不是她。
因为姜家信任的是婆母啊！
就是心疼婆母一把岁数了，还要为了小山，去做活。
“辛苦什么，小山是我的孙子，我能不帮他？”
老牛氏说着拉着儿媳妇的手，安抚道：
“只要小山未来的媳妇是个孝顺的，对小山好，对你们两口子好，娘这心啊，就放下了。”
“这事你可以跟阿七还有小山说，但是要保密给的工钱，对外就说是娘去帮忙干活，打发时间。”
“儿媳省的~”
.....
夜里，张阿七回屋躺下，发觉媳妇儿眼眶微红，赶忙询问是怎么了。
待听到媳妇儿的解释，他心头微热，羞愧难当。
其实张家跟姜家从前关系不错的，他娘跟徐婶娘是手帕交，他跟姜常发从小也是一起长大的。
只是后来一些原因，他渐渐疏远了姜常发这个弟弟。
没想到多年以后，姜家发达了。
他家却是越来越差，如今，儿子长大了，在说亲的年纪，家里的银钱却是不够，媒人登门说了女方的要求，他竟无力应承.......
或许，是他错了，狭隘了。
他不该坚持他以为的，放弃他该珍惜的情分。
看，姜家在他家最困难的时候，愿意伸手拉一把......
一墙之隔的屋子，张小山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他看到娘从奶屋里出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故而进屋就关门了，耳朵贴在墙上偷听爹娘说什么悄悄话。
没想到，偷听到的是他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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