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看着脚跟的嘤嘤怪，方舟舟沉声问道。
“小小姐，老夫人和夫人们已经缓过神来了。只是这'事'暂时都是猜测，不好对外说，恐引起乱子。老夫人说，既然苍天让方家窥得一丝先机，就要提早准备。她吩咐各位夫人回去把身边事务能处置的处置了，亲近忠心之人能打发的人都打发了。不然等事情一起，府上的下人们都要收归官府，二次发卖，落不到好去。”
石嬷嬷看着不停抹眼泪的兰儿，无奈地接着解释着说：
“雅荷院这边，因昨个儿兰儿报信有功，老夫人给了特别恩典，把她的卖身契也发了下来。只是这丫头... ..."
方舟舟明白了，树倒猢狲散。
既然已经无力回天，发放卖身契，归还自由身。
老夫人这是放那些忠心的下人们一条活路。这对下人们是天大的好事情啊。
安国公府即使是没落了，可它忠义之魂不没落。
“小姐，如果是兰儿做错了什么，你打兰儿，骂兰儿，你不让兰儿吃饭，都行。别撵我走，小姐，让兰儿伺候您... ...呜呜呜... ...”
被兰儿抱着大腿哭，方舟舟也是生无可恋了。古人这刻在骨头里的奴性，忠心是忠心了些，就是，有点难以消受。
“小小姐，一日为奴终身为奴。奴才们想要放还自由身，都是靠主子特别恩典。老夫人慈悲，还给每人发一个十两的银锭子。兰儿出去后，就算找个庄户嫁了人，也足够一家子三五年的嚼用了。这样闹腾，的确有些不知好歹了… …”
石嬷嬷的话不仅仅是说给方舟舟听，同时也在敲打提点兰儿。她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张卖身契和一个土黄色的小荷包递到了方舟舟面前。
“十两银子这么值钱么？”
方舟舟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她的密室空间里，可还有一个金山银山呢，那她岂不是一夜暴富的富婆本婆了？
“小姐，兰儿不出去，兰儿不嫁人，兰儿还没有好好报答小姐呢。”
兰儿扯着方舟舟的裙角，泪眼巴巴地哀求。
“兰儿，好了，下去打水洗脸，把自己收拾一下，花脸猫似的像什么样子。严大夫开的药今天用不用熬？”
方舟舟的话一出，兰儿立马破涕为笑，小姐这是不赶她走了。她一骨碌爬起来，嚷嚷着“马上熬，马上熬”就跑开了。
“嬷嬷，您这边请，我有事情和您商量。”
方舟舟回到屋内，请石嬷嬷坐在一个绣凳上，开门见山地问道：
“嬷嬷，家中这等大事，说起来荒唐，居然源于我一个梦。母亲既然没有避着您，想来对您也是信任至极。不知嬷嬷可拿到了卖身契，又有何打算？”
“小小姐！”
石嬷嬷扑通跪倒在地上。
“嬷嬷快起来，快请起。过了这一两日，安国公府不复存在，虽不知那背后之人将如何摸黑国公府栽赃下何等罪名，但我这国公小姐的身份将不复存在。我将是待罪之身，还不如嬷嬷的自由身呢。”
“不，小小姐，您永远是老奴的小小姐。您失忆了，有些事情记不得了。老奴自幼陪伴小姐长大，陪着她出嫁，成家，生子，她娶媳妇儿进门，又陪着她… …”
石嬷嬷以头点地，娓娓道来。
“又陪着她送走国公爷，送走一位又一位的公子。这几十年来，小姐待老奴情同姐妹。老奴没有别的本事，只学一点微末的功夫能出点力。后来，在小姐失明后，又担了小姐的眼睛，帮她看顾国公府的家业。小姐她这辈子，太不容易了… …”
石嬷嬷看着方舟舟，仿佛透过眼前的小人儿，看到了自己年少时的主子，她柔声说道：
“小小姐，您可能不知道，你和小姐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老奴看见您，就看到了当年天真烂漫平安喜乐的小姐。老奴盼着您也一辈子安好。如今府上接连变故，您做梦预见了那灭顶的灾祸，一定是您的大福运。”
石嬷嬷声调降低下来，她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
“好叫小小姐放心，老奴此生无儿无女了无牵挂。等小姐，夫人们，小公子和小小姐离开京城后，老奴也绝不会苟且偷生，小小姐的秘密绝不会从老奴这里泄露出去。”
方舟舟没想到，自己本来只是想叮嘱下不可把自己做梦预知未来之事外传，谁知石嬷嬷闻弦知雅意，一番诚挚的剖白，让方舟舟对这位年长的忠仆心生满满的敬意。
她能听出来，石嬷嬷对老夫人的感情，对方家上下的维护，做不得假。
这倒是计划之外，却又情理之中了。
方舟舟手指轻扣桌面，自己的谋划，或许可以修正一下了。
“小小姐，老奴今日还活着，并不是贪生怕死，也不过是想最后帮小姐掌控王府的局面，维持小姐最后的体面。如果您不放心，请现在就赐老奴一死。”
见方舟舟半天没有动静，石嬷嬷以为小主子还是怕自己泄密，就从袖口拔出了一把匕首，双手高举，送到了方舟舟跟前。
“嬷嬷，您这是做什么！”
方舟舟大吃一惊，这可真是意料之外了。
她以往的人生经验，以及昨夜逍遥王府的所见所闻，让她感觉自己高估了人性之恶，而眼前安国公府的一切，又让她感觉自己低估了人性之善。
四位嫂嫂大义凛然，
老夫人慈悲心肠，
兰儿和石嬷嬷的忠心，
便宜哥哥在昏睡之际仍不忘保护自己… …
收走石嬷嬷的匕首，方舟舟语气平缓，眼神温和地同石嬷嬷对视：
“嬷嬷快请起，您误会了。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想拜托给您… …”
最终，兰儿拿着卖身契跟在石嬷嬷身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王府。
“小姐，咱们可说好了，等兰儿把一个小元宝变成十个，您就来找我。咱们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盖了印的… …”
兰儿哭唧唧的领走了自己的任务。小姐说了，这是对自己的考验，兰儿不怕难，勇敢兰儿向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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