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站在这场白灰色的雪里。她的短发随着风飘起又落下，漂亮的脸被散落的雪灰遮蔽，唯有她那双红色的眼睛熠熠发光。莉莉安站在她面前，淡蓝色的眼睛同样闪闪发光。
海伦说：“好。”
她答应的声音又轻又平淡，但清楚地落入了莉莉安的耳朵。
“谁让我本来就是相信你，才进了那家伙的身体呢。”海伦接住了冲过来抱住她的莉莉安，转头看向艾草。
注意到海伦看向了自己，艾草摩挲白灰的动作一顿。她若无其事地松开手，任自己手中的白灰飘走。她方才也听见了莉莉安说的话，因此方才都在思考。
不论是她还是海伦，都知道莉莉安方才许下的愿望太大了。
倘若是想让一些特定的人类获得自由，那都还是现在的她们可以做到的事情。但若是想要所有的灵魂都能获得自由——那就是神的领域了。
而遗憾的是，这个世界的神什么用都没有。
海伦摸摸莉莉安的发顶，盯着艾草问：“你呢？”
艾草摸摸下巴，笑了。
“我吗？”艾草说，“我还挺喜欢莉莉安的愿望，感觉也能实现诶。”
海伦的眼睛微弯。她再拍了拍莉莉安的头顶，让莉莉安自己站好。随后她脚步轻快地走到了艾草面前，继续问：“你会为这个世界带来什么？”
身高虽然不高，但海伦站在艾草面前时，她的气势一点都不输艾草。
艾草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一个新的教皇，或者说……一个新的神？”
艾草摊手，语气随意地说：“如果换一个教皇还不够，那就换一个神好了。让这个世界恢复应有的秩序，这样的话，灵魂也能够都获得自由吧？”
海伦低头嗤笑了声：“你想弑神？”
“只是换一个，又不是真的杀了祂嘛……”艾草嘟哝，“而且说不定那位主教还愿意帮神一把呢……”
海伦笑了声。
白灰色的雪落尽了。地上积了一层雪，被好奇的小孩试探着踩了两脚。蝙蝠的尸体灰被踩出了小小的脚印坑。它们松软地陷入了土里，将曾经被它们掠取的，属于土地的能量终于再度回到了土地中。
潘多拉远远地站着。
她身上一片白灰色的雪都没有。她只是站在马车边上，看着她们站在这一片白灰中。
潘多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平淡地问：“聊完了吗？”
艾草促狭地笑了下。她弯腰从地上掬了一捧雪灰团起来，朝着潘多拉扔了过去。潘多拉条件反射地挥出了马鞭，但一团松散的雪灰还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潘多拉侧身，拍去了自己身上的灰。她目光冷酷地盯着艾草看了两秒，但她冰山一样的表情，也被莉莉安的笑容融化了。莉莉安雀跃地笑着凑到潘多拉身边，说：“我们一起回教堂吧！”
她们简单地交换了意见，随后便一起坐上了马车。这次四人都挤在马车前室上，没人愿意进那个昏暗的车厢里。有海伦在，也不用担心她们会遇到低等血族——潘多拉勉强允许了这件事。
回程的路上，天仍是大亮着的，城镇上的人也仍旧是那些人。活着的人、半死不活的人与活着的死人。
海伦为他们送上了一场新雪。
响应她的召唤而来的，数不尽的低等血族在天空中成为白灰色的雪。活着的人震惊着逃入房子里，活着的死人伸手去触碰那些飘落的雪。
一路无话。
主教在教堂门口迎接她们的归来。她肩上落了一层灰白色的雪，见她们回来了，便轻柔地将肩上的雪拂去了，温和地同海伦打了招呼，再将她们引入教堂。
教堂中空无一人，唯有巨大的神像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我今日将礼拜堂暂时关闭了。”主教说，“我也拜托修女们去小镇中采购，所以今天仍可以随意些。”
潘多拉将装着男主的布包递给主教。
主教将布包口解开，向里看了一眼，便将它重新系好了，递还给潘多拉。
她微笑着说：“我要先向我主献上它，请诸位自便。”
主教微笑着向艾草点头：“关于你想要刺杀现任教皇的事，我们之后详谈。”
主教和潘多拉走到神像面前的小祭坛前。潘多拉恭敬地将布包放在了祭坛上，后退到主教身后。主教则平和地跪下，面容柔和地闭上了眼睛。
艾草盯着主教的背影看了会，转头问莉莉安：“我有和她说我想……刺杀现任教皇的事吗？”
这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她还怎么去刺杀现任教皇啊。如果对方有了防备，那她要多问主教要些子弹呢。
莉莉安笑嘻嘻地眨眨眼睛：“没说过诶。可能是她的主告诉她的？”
艾草长叹了口气：“我真搞不明白，你们到底是怎么和那些我看不见的存在交流的啊……等下，莉莉安，是不是除了当时在场的祂们，其他的也都知道这事了？”
莉莉安笑：“是啊，祂们都很喜欢这个计划呢。”
她俏皮地眨眨眼睛，将海伦拉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如果你能看见，那不就也能和祂们交流了吗？你现在也能和海伦交流嘛。”
海伦也笑：“我曾经也是祂们中的一员，你和我交流也没差啦。”
艾草看看笑嘻嘻的海伦和莉莉安，嘟哝：“差别还挺大的……我以为祂们会是那种三头六臂奇形怪状的形状诶，如果是人类模样，那不就和人交流一样了嘛。”
“祂们的样子……”莉莉安想了想，说，“祂们会按照你的认知来改变自己的形态。所以在艾草姐姐眼里，祂们应该也只是普通的人类样子吧。”
艾草再叹了口气。
她脑海里的系统卖萌自夸：“你想看奇形怪状啊？想看什么样的？我来变给你看！”
艾草磨着牙，狠狠把系统屏蔽了。
天色已经逐渐转黑。但教堂中，神像慢慢地亮了起来。原本只由大理石雕刻出的神像似是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力，柔和的光晕充满了这间教堂。
随后，主教周身也缓慢地亮了起来。
高大的神像与渺小的人，她们的光亮相互辉映。
主教仍旧安静地跪在那里祷告。她似是全然不觉自己身上的变化，又或是她知道，但她不在意。
待柔和的月光洒满教堂，主教终于平和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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