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不为人知的战争中，他赢了，但又输了个彻底。
任文斯死了，死在他的贪婪中，死在他的算计之下。
眼前这一切，不过是他一次次回溯时间之后的被遗忘的“现实”。
妄想一切都没有发生，企图挽回已经造成的错误。
“他”说：“杀了我。”
姜珂攥紧了手，指尖戳进掌心之中。
等再次张开手掌时，掌心躺着一颗银白色的种子。
种子在他的伤口处扎根，并迅速生长，长成一把银白色的斧头。
一阵微风吹过，姜珂似乎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
姜珂站了起来，他握紧了手中的斧头，眼神从迷茫，变得坚定。
姜珂杀死了“姜珂”。
用斧头砍断了“他”的脖颈，人头落地时，“他”似乎还在笑。
随后，“他”便化成了一抹黑雾，散去无踪。
这是姜珂第一次杀“人”，他以为他会害怕，但出乎意料，他心中更多的是释然。
他“杀死”了失败的自己。
姜珂往前走，眼前出现一个肮脏的小房间，又一个“姜珂”出现在他面前。
他看起来很憔悴，嘴上布满青色的胡茬，眼袋深深垂下。
“他”说“他”杀死了自己的爱人。
“他”抱着头，神色癫狂：“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他……”
“我以为那只是一个幻象……”
“一个只存在在书中的……”
“猹……”
姜珂杀死了第二个“他”，没有任何犹豫。
他不想听“他”的忏悔，就像收割一秋天的麦子一般收割了“自己”的生命。
后悔是最无用的东西，他要往前走。
场景随着变化，随后是第三个。
那是一个老年的“姜珂”，“他”坐在海堤上，怀里抱着一个骨灰盒。
“他”已经很老了，脸上长满了皱纹，“他”抬起昏花的眼睛看向姜珂。
比起前面两个，“他”似乎平静地有点过分。
“他”说：“你来了……”
似是欣慰，似是叹息。
“他”垂着已经松弛了的眼皮，用怀念的语气说起了过去。
“他”说：“我的爱人为了我变成一个普通人……”
“我们阻止了一场人类浩劫，但是我却没有办法阻止他的老去……”
“午夜梦回，我无数次庆幸我遇见了他，我无数次后悔我伤害了他……”
“我们相爱多年，白头到老，我不愿他一人孤单奔赴黄泉路……”
“他”看着姜珂，笑容中带着释怀，语气平静，不过是在简单陈述一个事实。
“他”说：“这是属于我们的罪孽。”
“杀了我，往前走吧，他在等你。”
“他”的爱人已经老死。
“他”只能一遍遍活在回忆中追寻爱人的面孔。
姜珂杀死了“他”，年迈的躯体倒下，落到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
回忆是一片海，“他”终是溺死在海中。
第四个……
第五个……
姜珂一个个砍下他的头颅，不知道杀了多久，似乎没有尽头。
最后，他举目四望，四周空空荡荡，一片荒芜，唯独剩下自己。
他拿着白色的斧头，低头看着已经沾满了鲜血的手，迷惘不知往何处去。
他好像死了，又好像活着。
结束这一切。
姜珂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一个想法。
他举起了无数次杀死自己的那把斧头，砍下来自己的头颅……
姜珂睁开眼，发现自己泡在水里。
他曲了曲手指，长在他手心处的银白色斧头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从掌心处冒出一团灰色的气体，姜珂知道这是属于他的力量。
脚下有柔软的触感，他低头看去，是一个硕大的白色龙头。
那龙蜷缩在潭底一动不动，似乎死去多时。
姜珂没想到最后的结局是这个样子，于是他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一边哭，一边把手上的灰色灵气丢进龙嘴里。
姜珂泣不成声：“别……别死……呜呜呜……”
姜珂口不择言：“呜呜呜，快醒醒，任主任别睡了，你再泡下去，尸体都要臭了呜呜呜呜……”
姜珂哭得鼻涕眼泪直流，这水似乎对他的行动没有任何影响，在水底也能呼吸自如。
哭得真情实感之时，一股轻柔的力量将他从水中捞起。
姜珂瞪着哭肿的眼睛，刚想破口大骂，直到一个头上长角的男人出现在他眼前。
男人的容貌如同冰雪铸成，长长的，树杈一样的角上落满了白色的蝶。
他牵过姜珂的手，凭空在水面上行走。
他用手抹去了姜珂脸上的泪，吻了吻姜珂的唇，柔声哄道：“宝宝别哭了……”
越哄越糟，最后姜珂大哭一场。
所有的成长带着苦痛。
他还是他，但“他”不是他。
他曾杀死过无数个自己。
懦弱的、年幼的、无知的、迂腐的。
即使爱是欺骗，是痛苦，是割舍的自我，他仍然爱他。
他是他的枷锁，他也是他的归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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