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留宫这边显然也收到了芷兰宫那边的消息。
李安进来的时候，然贵妃的寝宫里安静得吓人。
然贵妃懒怠地坐在案前，桌角边放着一盆冰块，正散着白雾似的冷气。
一位宫婢跪在地上，替她捏捏腿。
“你这妮子，怎么来了？”然贵妃掀了掀眼皮，没好气地问道。
李安故作镇静，脸上还是挂着笑，“来给娘娘还衣服。”
她让宫婢将那日穿走的衣裳呈上来。
然贵妃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烧了罢。”
李安早知道然贵妃的性子，定不会收下旁人穿过的衣服。
她故意出声阻拦，“别，这么好看的衣裳，烧了多可惜。”
“这么舍不得，还眼巴巴拿回来还给本宫？”
“嘿嘿，其实是馋娘娘您的熏香来着。”李安腆着脸上前，挥了两下胳膊，让香味散出来，“娘娘用的什么香，安儿回去也备些。”
然贵妃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而后果真闻见了一阵奇异的香味从李安身上散出来。
她勾唇笑了，顿时了然。
“你这是来质问本宫来了？”然贵妃倒了杯冰镇的酸梅汤，在掌中轻嗅。
李安装傻：“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巴不得离长留宫远远的，今日进宫肯定蔫着坏心思。能让你跑一趟，是出了大事了吧？”
“一个时辰前，芷兰宫的宁嫔和腹中的孩儿一同没了。这皇宫虽大，但是盖不住什么消息。你怀疑本宫？”
然贵妃轻呷一口，味道淡了，口感不行，嫌弃地将杯子推到了一旁。
她继续说道：“鬼浅草。你身上的香味，便是来自此物。”
李安蹙眉，她方才在芷兰宫外面偷听，只知道是熏香有问题，但是的确不知名为何物。
然贵妃又是如何知道的。
然贵妃说：“鬼浅草喜阴，怕阳。多生于沼泽湿地，它本身自带香味。香味吸引来了猎物，茎叶再渗出毒液，杀死猎物。”
“有人用鬼浅草制成熏香，还新取了个名字，唤做：存欢。此物很快盛极一时，成为了女子闺房独宠。你可知为何？”
李安闻所未闻，摇头，“请娘娘解惑。”
然贵妃挥手屏退了宫婢，起身检查了一圈李安身上的着装，厌恶地掩了掩口鼻：“还是先把衣裳换了吧。”
李安知道身上的香味不是个好东西，早就觉得恶心了。
现下然贵妃开口，她只能又拿着送回来的那身衣裳，走向了然贵妃的内室。
兜兜转转，这身衣服还是穿在了她的身上？
然贵妃和上次一样，施施然坐在与李安一屏之隔的榻上。
李安在里侧换衣裳，然贵妃在外侧继续说：“鬼浅草有迷幻心智的功效，存欢存欢。顾名思义，女子闺房使用，男女欢爱便少不了。”
李安默默红了脸。
“对于内室女子来说，这是好事。不仅可以增添夫妻乐趣，还可以为夫家开枝散叶。”
“但是。”然贵妃话锋一转，“后来不断有女子小产，即使再怎么小心养着，永远留不下肚子里的孩子。”
李安出声问道：“为什么？”
“鬼浅草的香味本身就是用来猎杀才存在的，并不是用来授粉传播的。它毒性极强，本又是阴寒之物，几乎与所有阳性药材相克。”
“女子若是未怀孕还好，顶多身子虚弱，像裂了缝的木桶，补一点漏一点，但是死不了。”
然贵妃是笑着说的，李安听着却起鸡皮疙瘩。
被折磨的死不了，这就叫还好？
李安换好衣裳，站在屏风下方，眯着眼睛，依旧可以嗅到浮动在空气的幽幽香味。
她感觉自己要被这个香味给腌入味了，愤恨地将衣裳胡乱卷作一团，拎在手里，走出来。
然贵妃唤人进来，将那身衣裳拿去烧了，又命人把寝宫里的窗户都打开通风透气。
然贵妃十分熟稔地朝长留宫外走去。
李安提着裙子，跟着后面，追问：“然后呢？”
她与然贵妃前后相距一步的距离，没有宫婢太监跟着，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只边走边听然贵妃说。
“若女子怀了身孕，鬼浅草的毒便慢慢通过母体被腹中胎儿吸收。被毒素浸养出来的胎儿，是致命的。”
“女子怀孕，定会日日温补，不论喝的药，还是吃的东西，都与之相生相克。”
“至于结果都是一样。只不过是熏香剂量大小的问题。猛了，早些死，浅了，慢些死。”
说到此处，然贵妃突然笑了起来，“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弄到早已被禁的物件。”
悦耳动听的笑声惊为天籁。
可李安听得头皮发麻。
然贵妃妖魅的美眸在李安身上上下扫了两眼，最后停留在她的腹部：“而且，还能算计到本宫的头上。”
李安后知后觉。
她猛地捂住了小腹。
她现在对外，是怀有一月身孕的人。
而她身上的鬼浅草的味道分外浓厚，可见剂量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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