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集早已经开始，现场只能用人山人海来形容。
偌大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挤到什么程度呢？
已经分不清头谁的，分不清腿是谁的。每个人的躯干紧紧地挨在一起，身高矮一点的，转个头就会被人群淹没。
叫卖的吆喝声，讨价还价的吵架声，鸡鸭牲畜的惨叫声，甚至是找孩子的心焦心慌凄厉声！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辨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志把李家跃抱到自己手里，对孙怀香说：“我抱着家跃，你牵着家欢，咱们小心点，别被拐子把小孩拐跑了。”
又低头叮嘱李家欢，“家欢，千万不要松开娘的手听见没有，有什么想要的就喊爹，爹给你买！千万不能乱跑！ ”
见李家欢重重的点头，两人才稍微放下心来。
建国之前，全国各地拐子横行，现在的状况已经好了许多。只是，买卖妇女儿童是大利润的无本生意，根本打击不绝。
像这样热闹的场所更要注意，孩子一旦丢了，找都找不回。
孙怀香紧紧牵着李家欢，踮起脚尖看着热闹的人群，思索片刻。
“志哥，咱们先去找卖土布的吧，今年给他们姐弟一人做一件罩衣。”
李志颔首，“行，你决定就好，多扯点，给自己也做一件。”
“行，咱一人做一件，也要有一件好一点的能出去见人呢。”
俩人相视一眼顿时憨笑起来，显然是默契的想起了柜子里的那些东西。摇摇头，快步走入人群。
李家欢跟着父母的步伐，在密集的腿中穿梭着。能够看见的都是大人们的肚子和大腿，还有偶尔出现的缝隙里能看到放置在地上的物品。抬头看去，也只能看见大概的形状，分不清人的面容。
空气挤压着有些窒息，气味粘稠发闷，结实的碰撞带来前所未有的压力。
李家欢抿抿嘴，小手用力抓紧孙怀香，身子也尽量往她腿边靠，紧挨着父母穿行。
好在，目的地很快就到了。这是孙怀香熟悉的卖土布的摊位，每年固定在这。
从穿梭的人群中挤出来，大家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围在摊位面前的人也不少，不过比起过道上的来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李家欢也能看看这个大集的一角。
只见一块块布随意的放置在铺了席子的地上，随大家挑选。颜色大部分是蓝色的，也有少量灰白色的，其他鲜艳的颜色完全不可见。站在摊位后面叫卖顺便盯着货品的是一群中年妇女，算账收钱的是几个年轻妇人。
再往后，有几个或坐或卧高大男子，守着几辆板车，防止有人找茬。
听着周围人的攀谈，这个摊位是卖远地方一整个大队产出的土布，有了这大半年的积累，所以才能拿出这么多。
孙怀香蹲着拿起一块块布进行挑选，同样是土布，质量上也有许多区别。李家欢眼尖，看到布的中间夹着一块蓝白花纹的，往前扑到布堆上，把看中的那块布用手勾过来。
果然，这块布并不是纯色的。蓝底上映着大大小小的白色团花，想来是用的扎染的手法。
她把这块布扯给孙怀香看，果然让人眼前一亮，两人的目光都舍不得移开。
“同志，这块布你看着怎么样？这种花色的布只有我们这里有，你去别处可买不到。你瞧瞧，这样的花纹，穿在身上可漂亮！”
热情的大娘拿起这块布就往孙怀香身上比划，让俩人观察着上身的效果。
有花纹的效果果然与众不同，连旁边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纷纷询问价格。
“大娘，这块布怎么卖，都是一样的价钱吗？”
“哎呦，那可不是！”大娘连连摆手，“这个价钱要高一些，一尺贵7分。”
这个价钱劝退许多人，花布好看是好看，但是没必要，买纯色的布也是一样的。
那大娘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因此卖力的推销着：“这东西贵点是贵点，但是这花色多漂亮，大小姑娘们穿了多亮堂。我们染这批布花了好几天，中间还染坏了不少。供销社卖花布价钱还高些，我们这还不要票，算下来也不贵哩！”
大家心动吗？也心动。
但是供销社卖的花布都是亮颜色的，姑娘相亲结婚也不穿这个颜色，老气了些。因此，观望的多，买的人少之又少。
孙怀香也有些犹豫，这个价格贵的有点多。她一贯是不惧怕花钱，但是花钱要花在正确地方，像刚刚买牙刷牙膏之类的。她其实很早就想买，苦于没有工业票，只能寥寥打理自己的卫生。现在有了充足的工业票来源，花钱买那些，她没有任何负担。
看出她的挣扎，李家欢扯扯她的衣摆，小声的在她耳边说：“娘，扯这块布吧，我出钱。”
“噗呲！”孙怀香无奈一笑，“用你出什么钱，你有几个钱。”
转头一想，想到这两回女儿卖药材得到的钱，确实有不少钱。这些钱都在她自己手里，不会这次全带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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