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一路也没有想通刚刚方传华提出的问题。于是打算先看看邹聪的状况。
刘凯正坐在邹聪躺着的床铺边上。我们走上前去，我看见邹聪头上的伤口已经缝合，上面包着一层纱布，但是还没有醒过来。此时我的心里才真正冒出一层深深的愧疚——我确实下手太重了。
刘凯看着我却并没有显示出要责备我的意思，他对我们说，邹聪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只是皮外伤，他当时并没有被我扔过来的杯子直接砸中，而是被杯子砸在墙上四散飞来的碎片划伤了头部，很显然这并不能导致邹聪倒地不醒，造成邹聪昏迷的情况还另有原因。这个原因在医生给邹聪做过全面检查之后也没有分析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只好给邹聪吊了一瓶葡萄糖并安排了一间病房方便住院检查。
我们找到给邹聪做检查的医生，向他询问了一下邹聪的状况，医生说，目前得出的诊断结果是邹聪可能由于严重的低血糖导致的昏迷，这种情况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需要留院观察。那个医生把情况说完之后看了我一眼，他说：“我建议你也做一个全身检查！”
我以为医生说的是一句玩笑话，但后来我从他眼神看出来他是认真的。我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发现它比昨天晚上又显得瘦削了一圈。
“你看起来瘦了好多，”刘凯在我旁边说，随后他又更正了自己的说法，“不是瘦了好多，是瘦得不能再瘦了！”他伸出手来抓住我的右胳膊，我发现他的手能轻而易举地握住我胳膊四分之三的部分。
“你和邹聪现在都很瘦！”刘凯说道。
我瞟了一眼病床上的邹聪，他从被子里露出来的双腿上面只有一层皮包裹着，我能清晰地看到他脚部骨骼的形状。
刘凯和方传华强烈地劝说我听从那个医生的建议，被我拒绝了，我不想在这里做太多的停留，我太迫切去寻找事情的真相，寻找一个有效的办法，把所有的事情做一个了结。
由于邹聪在病房里仍没有醒来的迹象，需要一个人留在那里看护着，所以刘凯留了下来。剩下我和方传华前往原本设定好的目的地。
方传华老家所在的村庄叫方家村，那是一个夹在两个穷僻乡镇之间的古老村落，二十年前，方传华大半个族群整体搬迁来到这里做石矿生意。在那里，用泥坯和青砖加上大量木头混搭而成的房子还很常见，新建的二层以上洋房还是很少，房屋围着田垄而建，住在这里的多数都是农民，此时正是收稻的季节，我们在去往方家村的路上经常能看见不少头裹着汗巾，手里拿着镰刀的成年男女在稻田之间穿过来穿过去。
我们到达方家村村口的时候将近中午，我们从酒店坐车一直坐到镇上，但是从镇上到方家村就没有车了，而且由于贫困的缘故，到镇上的那一段路还没有修，仍是坑坑洼洼的黄泥路。我们从镇上走到乡下就花了两个小时。
进村之后，方传华先领我在他家里歇脚。他的房子是村子里少有的几座洋房之一，他的父母都在外做生意，只有逢年过节会回来一趟，所以这栋楼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方传华让我先坐着，他去村里的小卖铺买些吃的。我们要找的那个老头白天估计下田里去了，我们需要等晚上他回来时才能找到他。
方传华不会做饭，由于常年没有回家，家里没有购置炒菜的用具，也没有留存什么材料，所以只能买了一些速食面和面包回来将就着吃。方传华向他对我过于简单的招待表示了歉意，我朝他笑了笑，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仍旧能够这么热情的帮助我，这让我心里涌现出一丝感动，我想一切都结束之后，得好好谢谢这个曾经素不相识的人给我的不遗余力的帮助。但是前提是这一切都要结束，我真心地希望这一切能像做梦一样，发生过之后就醒了，一切又完好如初，我和邹聪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多好。
但是该发生的还在发生，发生得比现实还要真切，反倒现在的我像是活在梦里一样。
越靠近目的地，等待也就越难熬，整个下午我坐立不安，绕着房子的大厅走了不知多少圈，期间我给刘凯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了邹聪的情况，那边说邹聪仍旧是昏迷着，所有的生命体征都正常，就是无法醒过来，但是情况稍微比昨天要好一些，因为邹聪不像昨天一样瘦骨嶙峋，他的脸也显现了一些光泽，医生说这是一个好征兆。
“邹聪的身体逐渐恢复了。”我对稍微安心地方传华说。
“我不担心邹聪，我担心的是你！”方传华对我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比邹聪强多少，跟你说实话吧，如果不是一早就认识你，我会差点误以为你是南湖的水鬼！”
照方传华的说法，今天中午我们刚刚在村里落脚的时候，方传华出去买了一大包的东西，回来时，正要进门的他看见了在屋子里走动的我，由于屋里光线较暗，屋外的太阳光又足，形成的光线反差让方传华看不清屋里的我的脸，只看见一个瘦长的黑影在屋子里缓缓移动，那个黑影带着一点佝偻，双手垂在膝盖边上晃来晃去，这副情景让方传华想起了南湖的那只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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