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李弘景这副喧宾夺主的姿态，闻九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反应过来，她放低姿态，露出毫无攻击力的妖娆笑容。
“之前我还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在顾子规那里留下如此明显的纰漏……现在看来，这个纰漏就是为了钓上像我这样的人吧？”
“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李弘景没有正面回答，不过很显然是默认了。
“我可不是什么聪明人，毕竟……聪明人总是死得快。”
两人相视一笑。
哪怕只是第一次见面，闻九徽已经能感觉得出两人实际上是同类——都善于隐藏和谋划，不过她到底还是逊色一筹，在随意摆动崔来明与王印后，她真的觉得这世界上都是蠢货，以至于在李弘景这里完全丢失了警惕心。
“你看上去对我还活着并不惊讶，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李弘景露出几分好奇的表情，“应该没有那么早吧？”
“我也就早了两个月而已。”提到这里，闻九徽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悔。早在两个月前顺着孔伯鱼调查的线索，她就已经意识到幕后一点线索都没有，那很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是个“死人”。
察觉到这点后，一切就顺利起来——除了李弘景，还有哪个“死人”能和这些事牵扯到一起？
在发觉是李弘景后，闻九徽就后悔了，早知道是这个人她根本就不会去接触。一个从前就算是她也完全没放在眼里的皇帝竟然能布下如此大局，想也知道绝非良善之辈，她知道这种人的秘密，绝对会招来杀身之祸。
之后她停止了一切活动，并且将这个秘密死死隐藏，想着武林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在全天下人面前公开来，就算是李弘景也不可能杀了所有人。
可没想到李弘景也盯上了武林大会，如今在这里遇见，只能说她昏了头，完全踩进了李弘景所有的坑里。
“我是哪里出了纰漏？”闻九徽问。
可李弘景从来没有反派死于话多的习惯，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的意思。
闻九徽能从闻家一个被打压的小女儿走到现在，除了脑子，还有一点就是她非常会看人下菜。在意识到李弘景并没有要杀她的意思后，她非常顺滑地投降了。
“除掉李弘渊后，你应该还差一个皇后位置吧？”她试探性地走上前去，然后坐在了李弘景的身边。
“说笑了。”李弘景摇头，“我的性别早已众所周知，更何况就算无人知晓，再次回去我也是会以女帝的身份。”
那瞬间，闻九徽哪怕掀开帷幕看到李弘景那刻都未曾出现变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称得上是震惊的神情。
她站了起来，大睁的眼中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不知道是羡慕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她长久地沉默，但李弘景也并未开口打断。
“闻九徽，我看中的可不是你的皮囊。”李弘景也起身，抬手按在了她的额前。
“我看中的可是你的脑子。”
闻九徽看到李弘景的眼神——那是一种纯粹的欣赏。
“在我这里，你不用卖笑，也没有人会在意你的外貌。”
“我不缺皇后，但我想，闻家可能会缺一个新家主。你说对吗？”
李弘景笑了起来，在此刻，她的声音于闻九徽来说，简直犹如蜜糖。
“你想要向上爬，而我会给你向上的阶梯。”
没有任何犹豫，闻九徽立刻跪地，行君臣之礼。
“臣，就在此谢过陛下了。”
哪怕在闻九徽最疯狂的设想中，也不过是踩着王印和崔来明上位，成为李弘景的皇后——那个时候她还以为这位皇帝是男人——生下太子后谋杀李弘景成为太后。
但如果可以，谁愿意将这种野心寄托在他人身上？只是她甚至无法想象，作为一名女子她如何才能像男人那样上升？
如今李弘景给了她这条路。
那条从前只属于男人的上升阶梯，现在第一次真切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将会不惜一切代价掌握这个机会，能给她这个机会的只有李弘景，那么，从今以后所有与李弘景作对的人，都将成为她的敌人。
★
武林大会在稀里糊涂中落幕。
人们甚至都忘记最后到底是哪个门派赢了，也实在记不得一点对战的过程。
但哪怕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人，都会津津乐道地议论起那天发生在江林郡的一切。
唐聿修身败名裂，这个伪君子终于被撕下面具，被彻底赶出唐家。唐湛重新恢复了唐家家主的身份，并宣布四海清重新回归从前的身份。在给唐家前任家主还有她丈夫迁坟时，有无数曾经受过唐家帮助的人都一起前来帮忙和送行，队伍绵延数里；
郁丞下落不明，可能是带着四方骑打算参与之后的天下混战。所有人都认定他有颠覆武林一统天下的野心，再加上郁丞不死的能力，各方都踏上了追杀郁丞的道路；
崔来明南平后人身份曝光，崔家被满门抄斩。在问斩那天，崔家主表情异常平和，只是说这都是他放任的结果，直至人头落地，他的表情依旧平和。崔家灭门那天，在大牢中皮开肉绽的崔来明生平第一次落泪，无人知道他到底为谁而哭；
在崔家被灭门的前一天，燕昀霁离开了靖嘉关，奉命回京，准备将结束酷刑后的崔来明带到边疆；
姜国林氏被灭门的凶手全都受到了处罚，姜国内乱的各个势力都特意给林琅提供了许多优待。不过林琅都一一拒绝了，她拒绝的理由也让大家无法反驳——公冶文远在得知她愿意回来后，非常惊喜地将她接到了身边；
更远一些的地方，一支无人在意的军队开始异军突起，直上北边；
白日里，偶尔有人提起梁国闻家的大儿子死在了花楼，闻者只是啐一口，表示虽然不认得这人是谁，但是纨绔子弟死有余辜。
“冬天到了。”
明澹月看着窗外开始飘雪的模样，感叹着一年的过去，她再回头时，就看到东方晟愣怔地注视着窗外，一副出神的模样。
“明澹月。”东方晟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她有些困惑，就看到东方晟已经收回视线，严肃地看着她。
“你必须得快点做决定了。”他这样说。
“就在前几日，西越皇帝被杀，现在彻底进入到了内乱之中。”
“北夏也不会太平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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