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画面渐渐落幕，天幕前也陷入了寂静。
武周一朝，有人欢喜，有人心惊。
也有人心绪复杂。
狄仁杰盯着渐渐消散的画面中虚弱的躺在床上静静无声的武则天，没来由的喉咙有些哽塞。
分明……这也是他所期望的。
可当一切在面前尘埃落定，却没的有种怅然若失感。
李显和李旦等皇子已经腿软的快站不住了。
脸色用煞白来形容都显得太柔和。
哪怕身为武则天亲子，正是因为身为武则天亲子。
他们明白，倘若当真犯了不可饶恕的忌讳，母皇绝不会因此对他们舐犊情深以至心软。
李显瘫倒在地上，颤抖着唇。
“母、母皇……”
满朝大臣寂寂。
无人胆敢出声。
武则天静静地看着天幕，神色淡的几乎看不出情绪。
半晌，她笑了一刹。
“……朕居然并不感到意外。”
武则天平静的扫了一圈的无人出声的朝堂，语气并无指责，像是在诉说一件寻常之事。
“说来，尔等之中也有不少是朕亲手拔擢上来的，原来都在心里盼望着朕早早的死了。”
鸦雀无声。
狄仁杰闭了闭眼。
武则天却转而轻笑了起来，好似不甚在意。
“也无妨，尔等也都是有九族的人，最多也不过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
众臣的复杂情绪戛然一顿：…………？
……
天幕上。
舒缓如细水流长的背景音乐叮咚唱响，明亮的光线一点点清晰的将画面映照出来。
两个身着唐装的小姑娘隔着一道长长的走廊，好奇的对望。
一个娇美而又矜贵，宛如一道骄阳。
一个沉静而又谨慎，恰似一汪冷月。
她问，“你是谁？”
她答，“我叫上官，名婉儿。”
矜贵的小公主双眼亮晶晶的，一边儿嘴里念叨着婉儿婉儿，一边儿蹦蹦跳跳的凑了过来。
“婉儿婉儿，好好听的名字！我叫太平，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小公主自顾自的欢呼起来，全然不知自己有多么的霸道蛮不讲理。
也是，女皇膝下唯一的小公主，顶顶尊贵的天之骄女。
这满城宫阙，谁又敢忤逆她的意思呢？
上官婉儿微微抿唇。
弹幕嗷嗷叫了起来。
【wok啊啊啊啊婉平仙品啊啊啊啊啊啊！！】
【婉平婉平是真的啊啊啊啊啊！！！】
【婉儿呜呜呜呜我们会永远记得你！】
【我真的会为婉平落泪，什么叫be美学啊呜呜呜救命！】
【好重的橘味儿（狗头）】
……
天幕前。
武则天蹙了蹙眉，努力辨别了一番弹幕中的言论，究竟不解。
“……婉平仙品？”
女皇陛下费尽了半生的脑细胞，也没琢磨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狄仁杰因着心里微妙的小歉疚，难得半带着逢迎的搭话笑道。
“瞧这样子，想来应当是说婉儿姑娘和公主殿下感情甚笃的意思吧？真是难得，臣要恭喜陛下呢。”
天家纵然无情，但温情这东西说来总是不讨人厌的。
武则天眉梢动了动，面色放缓了些。
“如此，也算是好事一桩。”
她朝噘着嘴不知嘟囔什么的太平公主招了招手，抚了抚她的脑袋，难得眉宇间露出了一抹属于母亲的温柔。
“太平你这丫头自小骄傲类朕，能交到互相扶持的友伴，朕走的也能安心些……”
太平公主瞪圆了眼睛，“母皇说什么呢？！儿臣可不能没有母皇！！您还要万岁无忧呢！！”
武则天忍不住莞尔。
“你这丫头……”
这边儿母慈女孝一派和平，另一边儿，李显和李旦的脸色却有些精彩了。
二人：……我才不酸！！！
武周朝堂的一时间一片温馨。
上官婉儿却凭自己过分敏锐的直觉品出了一丢丢古怪的味道。
她黑黝黝的瞳仁盯了一会儿看上去像是胡言乱语没什么逻辑的弹幕，眉头却不禁越皱越紧。
……
画面缓缓的转过。
屏幕忽然如蛛网一样开裂，随即哗的一声碎成了漫天星屑。
星屑汇聚成了一条璀璨的银河，流淌蜿蜒。
一袭金线织就绸缎华服的女子静静地靠坐在孤零零的墓碑旁，目光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晰。
镜头缓缓拉近，将那墓碑上铁画银钩的大字清晰的勾勒出来。
【潇湘水断，宛委山倾。
珠沉圆折，玉碎连城。
甫瞻松槚，静听坟茔……】
女子又摸了摸墓碑，无声的笑了笑。
“婉儿，世人会记得你。”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曾有一个翩然了半个盛唐的女子，柔婉而又坚定，温柔而又坦然。
她最后看了一眼墓碑，转身静静地离开了。
华丽的裙摆在地上散开，如凤鸟的尾羽，瑰丽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
假如我赢了，时代总不会歌颂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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