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水缸，那是一个半人高、缸口直径足有一米多、中间还鼓起一个大肚子的超级大水缸。
他伸头往里看，缸里水面倒映出他的脸，那水已经差不多到底了。
“这是储水缸？”张一尘问道。
“是啊，我们家里所有的用水都靠它。”陈旭点点头，暗自叹息了一声。
怪不得昨晚他没有洗澡，陈旭家里的人好像都没有洗澡，只是简单地用热水泡了个脚就上床睡觉了。
要知道，自小在南方长大的他已经养成了每天洗澡冲凉的习惯了，即使冬天也不例外。
昨天，在泡脚的时候他还在想：是不是因为北方太冷了，所以大家才不爱洗澡呢？
原来，这一切的根源在于这些水。
水太金贵了。
张一尘家在南方，虽然也是农村，但并不在山区。
加之南方雨水本来就相对充沛，他们家自己屋内就挖有水井，用绳子拴一个小桶就能轻松地打上水来，所以他们倒是从来没有为生活用水发过愁。
……
陈旭家所在的村庄处于一个小山的山腰。
村里只有两个共用水井。
一个在陈旭家上头，一个在陈旭家下头。
陈旭带张一尘去的是上头的那处水井，因为这样可以在担着水桶的时候走下坡路。
那个水井离陈旭家有300多米的路程。
“为什么不多打几口井？”挑着一对空水桶往上爬一个小斜坡的时候，张一尘问道。
陈旭手中还提着一个塑料桶，叹了口气说：“你以为大家不想多打几口井吗？一是不是所有地方打井都能出水的；二是这里是山地，打井往下会遇上岩石，打一口井费用是非常非常高的，有几家能有钱打井呀？”
张一尘想想也是，也就不再说话，担着水桶继续往坡上走。
……
井口有几户人家正在排队取水，还有好几个妇女正在井边的水池里洗涮衣服.
他们见到张一尘，纷纷开始了打趣调侃。
“哎呀，新姑爷上门第二天就来挑水呀？”
“陈旭你可真有本事，把你家男人调教得这么好？”
“嗯，看起来身子看起来还是很结实的嘛，但就是不知道挑水行不行？”
“现在的年轻人，哪里干过农活啊？不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小伙子是哪里人呀？”
“我是南方人！”张一尘微笑着应对着他们的打趣。
“哦，南方人呀？看起来不像呢！”
“哎呦，南方人在我们这里恐怕是不习惯的喽！”
……
本来以为挑水很容易，谁知道把两桶水担在肩上的时候，张一尘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先不说那足有100多斤的重量压得肩膀生疼，单是那水经不起颠簸，一颠簸就泼洒出来就让他受不了。
才走出几步远，水桶里的水就洒得只剩下半桶多了。
“行不行？不行咱们就每次少担一些。”陈旭将单手提着的装满水的塑料桶放到地上，停下来问道。
“啊，好像是有点困难。”歪着身子放下水桶，张一尘不无尴尬地说，“之前没有挑过担子，有点不适应。”
“小伙子，真难为你了，挑水要尽量保持脚步平稳才不会洒。”一个路过的50多岁的老大爷慈爱地看着张一尘，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哦！”张一尘点头示意，对他的善意表示感谢。
“嗯，除了陈留那个人渣和村长家的傻儿子之外，这村里的人，好像还不错。”张一尘心里暗暗想着。
虽然身子歪的有点不像话，每一趟挑水都引来村民或同情或鄙夷的眼光，但张一尘还是坚持一趟一趟和陈旭一起将陈家的水缸挑满了。
……
现在的时间是中午，但天气阴沉沉的，天空呈现铅灰色，徐徐的微风吹动着院墙上挂着的塑料袋哗哗作响。
陈旭奶奶还躺在病床上，爷爷出门拾柴火去了。
坐在院子里“呼哧呼哧”喘气歇息的时候，张一尘心里有点堵得慌。
陈妈妈几次大病之后，身子弱，要挑那么重的水是不可能的，而陈浩阳就更不可能了。
张一尘猜想，在陈爸去世后，为了解决日常生活用水，陈妈妈和爷爷奶奶可能需要一趟一趟用小桶往家里提水。
想想这样的画面，张一尘都觉得辛苦和心酸。
……
一连好多天，张一尘主动担起了这个家男主人的角色。
所有脏活累活张一尘都甘之如饴，从不叫苦叫累。
陈浩阳也学会了开电动车。
只要家里其他人不用电动车，他就开着那崭新的电动车在村子里四处游荡，逢人就说这是他姐姐的男朋友给他家买的。
甚至有时候，还让张一尘带着他四处转悠，弄得全村的人都知道陈旭找了个既大方又慷慨的男朋友。
对陈浩阳整天开车四处炫耀这种行为，陈妈妈和陈旭很不满意。
说，让他低调一点，这么高调和张扬可不是他们的家风。
只有张一尘知道，陈浩阳骑电动车在村里转悠，有时还拉上自己，并不只是为了向村里人“嘚瑟”那么简单。
陈家爷爷奶奶越看张一尘越顺眼，陈妈妈也打心眼里越来越喜欢这个“准姑爷”。
村里人看到张一尘的表现也都赞不绝口，纷纷说，陈旭真是好福气，找了个懂事有担当的好男友！
似乎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好，陈家人也都沉浸在张一尘带给这个家庭的喜悦和欢欣中，直到腊月二十三这一天……
……
前些天买回的猪肉和大鱼被陈妈妈腌制成了腊鱼腊肉。
陈妈妈还把家里养了快一年的十来只母鸡和三只鸭子宰杀了，制作成了腊鸡腊鸭。
张一尘这才知道，他来到陈家第一天的晚宴，被摆上桌的那些腊肉、腊肠、腊鸡腊鸭，是陈妈妈找邻居借的。
腊月二十三，俗称小年，也叫“扫房日”。
在这一天，村里家家户户都要进行全屋清扫，陈家自然也不例外。
张一尘在陈妈妈的指挥下，将所有方便挪动的家具与摆设全部挪到院子里。
桌椅板凳、碗柜鞋柜、犁耙农具、杂物门板等，摆了大半个院子。
然后，张一尘用烧开的热水配合去污粉和抹布对所有物品进行清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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