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清晨。她睁开睡眼，看着室外还不大清明。视线回移，看到床头书下的信。
凌飞还在睡着，她轻轻翻身，拿起那封家信。悄悄撕开，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
信里除了平安无恙，就是询问他何时才能回国。原来清姐姐怀了二胎，不日即将临盆。
信封里附带着照片，一家四口，还有一位未出生。
几年前拓下来的小小脚印，如今站在父母身边，有了大人的模样。眉眼间跟二哥很像，她不断抚摸着这张照片。漂洋过海，饱经风霜，才顺利到她手里。
两张纸上，密密麻麻都是二哥写下的字。
她再怎么读，再如何念，都绕不开这字里行间的思念。
二哥，在等几年，可好。
回信的念头在脑海里疯涨，她静静起身，走到一旁的小小书桌旁。怕打扰凌飞睡觉，只打开桌角的一盏小小的台灯。
提笔之后，所有的感情渲染在纸上，她尽量让自己淡定调皮些，让唐宋能在这信里感知家里一切都好。
这几年家里的大事，她也没有刻意隐瞒。
不知不觉，一张厚重的暗花淡黄的信纸上，密密麻麻全是蝇头小楷。
唐初的笔没有停下，低着头专注地写着什么。凌飞走到她身后，都未察觉。
末尾处，她写道。二哥，时机尚不成熟，请静待来日。
两张纸，承担着血肉至亲的思念，远在千里之外，大洋彼岸。
凌飞弯腰从背后半拢着她，她叠信纸的动作停顿，空出右手，回握着他。
晨起的静谧，在这一刻无限放大。
云城回来，他们还如往常一般，静静地过了几日。
白霜得了两张电影票，知唐初在家休息，电话打到唐公馆。
“阿初，我手里有两张电影票，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不用反倒可惜。下午无事，咱们去看场电影，再去找米婆婆吃红豆酒酿和梅花糕。”
“好呀，正好在家无事。我带着青禾一起去，青禾最爱吃梅花糕，在电影院门口再现买一张票得了。”
“行。”
“那你在家等我，我开车接你去。”
电话挂断，唐初换了衣服，喊上青禾一起出门去。
白霜不会无缘无故的打电话，想来是有别的事。
南京市内的主干道已经焕然一新，整条街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车子停在白霜公寓门口，她就在楼下等着。等她坐稳，车子缓缓向前。
“白霜，我第一次来你这里，你住的地方安全吗？”这街面在唐初看来，很混乱。
“你放心，看似杂乱，这街面的铺子，老板伙计我都熟，阿初放心。”
走到街口，白霜让青禾开慢些。“阿初青禾，这个街口第一间铺子，就那个卖成衣的。是还未启动的一个联络点，日后遇到危险，或者紧急信息需要传送，可来这里找柳老板。”
青禾偏头看了一眼，唐初也是。
“当然，一定是十分紧急的情况下，才能启动。”
唐初知会。
“白霜，那你今日找我来，是有别的事吗？”
“也没太重要的事。咱俩要多多走动，才能让我们的来往，显得正常。 不过，约你看电影也是真的。”
车里的三人都笑了。
是呀，大学同窗，就是要多来往多走动，要正常的生活，才能让之后的事情，看起来顺理成章。
唐初电影看到中途，就倒在青禾肩膀上睡着了。她坐在两人中间，白霜和青禾看她睡得香甜，对视一笑。
青禾微微调整了坐姿，好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一个小时的电影时长，唐初就睡了半个小时。直到散场，众人起身离场的动静，吵醒了她。
“呀，我睡了多久？”
说完，自己就笑了。
三个人从电影院出来，天色还早。
“也不知道委员长下月回銮，这南京城是好是坏呀。”刚坐上车，白霜就一阵感叹。
“是呀，虽说还没有正式发出公告，下月回銮，板上钉钉矣。”
“阿初，你何时学夫子那一套，之乎者也。”
“不如这样吧，我们买些小吃回去，前几日自云城带回来一瓶绝世佳酿， 我们，小酌一杯？”
一拍即合，平日里机会不多，今日得闲，天赐良机。
在花园里，二人喝到微醺。白霜比唐初克制，不敢贪杯。
唐初见她如此谨慎，不免有些心酸。
“阿初，不要失落。今日之克制，换取未来之坦途光明，一切都是值得的。”
是呀，只要想到以后，想到未来的一片光明，今天付出的一切都值得。
她们抱在一起，互相安慰。
夜色慢慢降落，青禾开车把白霜送了回去。
唐初被小喜扶着，回到卧房，倒头就睡。
这几日凌飞忙着训练，三天都没有回来。唐初心里明白，凌飞训练任务越重，那就证明，预想的战争会加快开打。
说来也很奇怪，她并没有像那八年，在云城时那样焦虑难安。或许是她心里已经完全接受这份残酷，又或许是，再怎么打，也不会像打日本人那样艰难。
在军统的工作目前还很顺利，跟胡笳相处也很融洽。
何承言来找过她一次，除了送她些果脯，也没说别的。
直到4月底，政府发布公告。
凌飞和唐初吃完早饭，看着早报。
“国民政府发布命令，决定恢复设置军事委员会委员长重庆行营，作为国民政府离开重庆后在四川的最高统治机构。南京城的街道，终于刷新修缮完成喽。”说完，唐初把报纸放到一旁，一口气把剩下的牛奶喝完。
凌飞自然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嘲讽，跟着轻笑了声。
“你笑什么，委员长肯定会乘“美龄号”专机离开山城。来看看他阔别八年的南京，他的总统府。这可是长满法国梧桐的金陵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也不知道第一站，总统会去哪里。 ”
“你在局里，是不是除了织毛衣，两耳不闻窗外事啊。啊，阿初？”
听凌飞这语气，唐初晲了他一眼。
“那你说说呗，看看凌大队长，有没有前线的最新消息。”
凌飞也只是在逗她，让她开心些。她肯定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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