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宣是对张起峥有好感，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容许别人在她身上安些莫须有的婚约。
他于她，是朋友，是恩人，并非未过门的郎君。她喜欢他，不代表着她接受这门由别人强行安上的婚事。
就算她有一日想嫁他，也是他三书六礼，三媒六聘想娶她，而非她糊里糊涂，在众人的起哄和嚼舌根中嫁他。她凤宣，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
张母被凤宣这话吓了一跳，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她顾忌凤宣背后站着的几个彪形大汉，怕就算村里人动手帮忙，也打不过对方。
深吸一口气，凤宣抬脚走出漏风的屋子。
如果不是张母今日尽和她提这些，她也不会烦躁发火，对自己的恩人母亲语气冰冷。
如果他们再抓着谣言要她嫁人，她厌恶他们的同时还会后悔当初之举。她宁可当时自个找路自个想办法活下去，也不会跟张起峥回他家。
“凤姑娘，抱歉。”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凤宣抬眼，没办法对眼前这位温柔，博学的书生发脾气。
“你不必说抱歉，当初，你也是怕我会被赶走，所以才没把真相告诉你母亲。”
张起峥还未点头，眼前女子便又说话了。
“可是张公子，你能不能告诉村里人，告诉他们我并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张起峥心头一跳。
“我们都知道那是假的，就不要让那个谣言传得漫天飞，影响你也影响我的生活。”
双拳突然攥紧，张起峥看着凤宣明亮的眼睛沙哑着声音问了她一个问题。
“那个谣言，也会影响你的生活吗？”
“？”
见少女眉头紧锁，少年又换了种说法，“如果，那个谣言成真，我想娶你，你，会怎样选择？”
回城一路上凤宣心神恍惚，一直在想张起峥对她的肺腑之言。
他喜欢她，她一直知道，可她迟迟没有捅破窗户纸，选择将这段感情摆在台面的原因也有几个。
张母没读过书，男尊女卑的观念在她头脑里已经根深蒂固，她一直奉行女子在家相夫教子，男人出去挣钱养家，撑起一片天。如果他俩真的成了，凤宣几乎可以料想得到后面所发生的事。
张母会天天苦口婆心告诉她女孩家的不能出去抛头露面，不能让别人笑话和打量；还有张家村的人，届时不只是对她指指点点了，说不定还会应和张母，跟她说嫁了人就该待家里照顾老小守好妇道，莫想趁着出去红杏出墙，肖想不该想的人。
凤宣脸一下子就白了，她承认她喜欢张起峥，可喜欢并不代表她会放弃自己，会放弃如今冯恒给她的一切甘愿缩在张起峥的小天地里。
凤宣承认，她自私她慕权贵，想强大有财，因为身处异乡，她只有有钱傍身才能活。
在这里，她只是孤儿，如冯恒所说，他在这里是贵家子弟，衣食住行有人伺候，上头有父母叔伯疼爱，他只需安心读书，只需做自己感兴趣的事便好。而她呢，她无父无母，无所依靠，她如今靠的只有冯恒那只援手，他想帮她在这个世界立足，她为什么要自断后路，让自己困在封建社会下的婚姻中。
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永远不会让这句话成为捆锁住她的绳索。
自那以后，冯恒就没有见凤宣出过城去看张起峥一家了，他满意点头，为凤宣能做出正确选择而感到欣慰。
谈恋爱虽然重要，但在搞银子和活着面前还是一文不值的。凤宣有头脑，该翱翔于飞，而不是困在小小的庭院中相夫教子，甘愿失去自我，现代女性，不该如此。
凤宣没来，张起峥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下的皑皑白雪，在院中站了一夜。
京城的冬日还是很冷的，凤宣只知道他们昨晚一时兴起抓雪来砸对方，结果玩得太久，寒气入体，第二天两人都感冒。
看着对方吸着鼻涕脸色苍白的模样，凤宣和冯恒都笑了，嘲笑对方身体居然这么弱，一下子就感冒了。
屋内的欢声笑语传到屋外冯母的耳朵，就变得不一样了。
来年春，凤宣搬了出去，住在离冯府远些的小庭院中，无人打扰，倒也逍遥。
反观冯恒，在凤宣搬进去的第一天就屁颠屁颠跑过来，拿着些贺礼贺她乔迁之喜，她扬笑，同样也说些吉祥话祝他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生意人，是注重这些的。
坐在屋里喝酒，凤宣呵出一口冷气，刚想着这天真是越发冷时，冯恒坐在对面突然和她说了声“抱歉”。
她扬了扬笑，反问对方有什么好说抱歉的。
高门大户家的孩子一般都会和门当户对结亲，这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是亘古不变的规律。强强联合，方能更为强大。
“我还以为，你有点难过。”
冯恒大多穿白衣，现冬日寒冷，他披着狐裘大氅更为矜贵温雅。现看着凤宣说这句话时，他脸上笑意敛去，瞳孔幽深，在观察凤宣面上的表情。
凤宣微笑，倒是没否认自己的心思，“是啊，是有一点失落。”
他长得好看，又帮她这么多，她不起一点爱慕之心是不正常的。
凤宣的坦荡让冯恒噗嗤一声，他摇了摇头，不免“指导”起凤宣此时该有的表情，“垂下眉些，你这样笑我怎么相信你喜欢我？”
“有人心碎还能笑着面对心爱之人呢。”
温馨的小屋子里，二人齐笑，面向对方都放下了心中的那些微妙。
老乡相逢，二人又是郎才女貌，确实很难不动心，而且冯恒帮过凤宣，凤宣也被冯恒欣赏，他们若不是家境相差太大，几年后也是人人艳羡的一对佳人。
“凤宣，以后离张起峥远些，我总觉得他，不行。”
可能是张起峥的老母，也可能是张家村村人的言行，总之冯恒不放心凤宣。她可以嫁其他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唯独不能嫁给张起峥。
他给他的感觉就是不行，是他这个人，还有他身边的所有人。
“嗯，我知道。”
凤宣也没想到她给了张起峥银两后张起峥会带着他的老母来京城住下，并且会时不时来找她。
想到未来和自己的初心，凤宣应下冯恒的话。
相较其他人其他事，她更爱自己，也更爱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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