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疏将羊皮裹在黎星身上，路上遇到雪貂还打了一只给他做围脖。
裴云疏很会照顾人，黎星的肋骨接的手法很好，再加上治疗及时，养护得当，黎星也没多难挨。
一路上，裴云疏体贴入微，没让他再扯痛过伤口，当个糯瓷人一般养护得好好的。
虽然这里物资不足，条件艰苦，但他愣是没让黎星冷着饿着。
黎星也是第一次发现，裴云疏的烧烤手艺居然很不错，即便没有太多调料也能烤得很好吃。
贵族子弟所会的，他都精通，不足为奇，他博闻学识，触类旁通，那也就罢了。
可偏偏他动手能力极强，就连野外生存也能熟练自如，这就令人有些诧异了。
黎星有些奇怪的问他怎么会这么多。
他不是贵族子弟吗？看起来就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究竟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他好像是个能在万军之中，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雄才伟略之能人。
同时也是个能在午后静谧的阳光之下，认真悠闲，仔仔细细修理一个简单的木质花架子的人。
仿佛在他那里，修理架子，修护花枝，和雄图霸业并没有什么不同。
裴云疏表示，世界这样广大，他不会的有很多，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如何能各类精通?只是目前他所会的，都能够用得上罢了。
他说，少年时跟着师傅在山野生活过一段日子，跟师傅练武学佛之余学了些杂学的皮毛。
对了，裴云疏的师傅是个和尚。
黎星有些好奇:“和尚吃肉吗？”
“不食用荤而已，五荤又指五辛，包括葱、蒜、韭、薤、兴渠，武僧不食肉怎么行，只是不食我杀，故杀，因我故杀的肉。”
“那你和我……你不是犯了色戒吗？还杀生?”
裴云疏略微有些失笑:“我不是和尚，就算是，也可以还俗。”
黎星仰起头问他:“念佛是为了什么？信仰吗？”
“不为什么。”裴云疏淡淡道
他对黎星简单的解释道:“佛亦是人，人是未来佛，信仰的并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是佛身上的美好品行。”
“释迦牟尼善良慈悲艰苦，放弃王子之尊，餐风饮露，徒步修行，对穷苦人的肉体赠医施药，对他们的灵魂解脱超度，这才是原本的佛，只是追随他的弟子多了，自成一派，就形成了宗教。”
“听起来就是苦行僧，你师傅是吗?”黎星好奇问道。
他几乎很少听到裴云疏说起往事，一度以为他是不愿意说的，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裴云疏点点头:“师傅认为，这世间的苦难是有限的，他多吃一些苦，世人就会少一些，他的徒步，他的祈祷，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世人祈祷。”
摸了摸黎星的头，语气竟莫名的温柔，他说:“所以，不要总是对这个世界心怀怨怼，或许这个世界并不完美。”
“但也有人，为你祈祷千万次。”
黎星动容，他鼻尖一酸，有些气郁地想:那你呢？你有没有为我而祈祷过?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裴云疏从前从不离开身的乌木佛珠……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
一时间心头跳慢了半拍。
那是什么意思?
黎星不敢多想，他拼命的拉回自己的思绪，转移到裴云疏方才说的话上。
他有些了然道:“苦行僧的意义……或许人们去寺庙里面求平安求财，就是由他们这样转化来，他们将苦难转到自己身上，将愿望给予别人。”
裴云疏抬眸，看向远方的山川，语气平静:“或许是吧，师傅说过，我是没有佛缘的。”
山路陡峭湿滑，不适合骑马，人又裹得很是臃肿，笨重的步行很无聊。
裴云疏还行，无论是寂静还是喧哗，对于他来说，差别都不大。
但黎星可习惯不了这样的安静，一路缠着裴云疏讲话。
两人就这样，一路交谈，来打发这里静寂无声的时光。
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黎星起初有些不适，白色的世界看得久了，会感觉看不清定西。
裴云疏说那是轻微的雪盲症状，但黎星总是忍不住去看雪，他改不掉这些不刻意的动作，心里越想着不能，越是忍不住去看，去注意，眼睛越发刺痛不适。
裴云疏用布条蒙住他的眼睛，拉着他的手，一步步前行。
双眼置身于黑暗当中，无论是谁都会或多或少感觉到恐慌，但有一双温暖的手拉着他。
一步一句的提醒他前行的方向，他每在下一步，都知道该踏往何处。
当每一步都是心安的时候，心里就不怕了。
哪怕是在这艰难苦寒之地，黎星也没有觉得太过难挨，因为有一个人，会一直牵着他的手，细心体贴的照顾他。
这远比他自己一个人时，要好得多。
好似这前路的艰险坎坷，也不算什么了，甚至……黎星还希望，这条路长些、更长些，让他与身旁这人，可以一直携手走下去。
黎星在心里苦笑。
黎星啊黎星，你还真是魔怔了。
……
当他们历尽辛苦到达天池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已经被毁去的冰心天池莲。
裴云疏静默片刻，淡淡的笑了:“不愧是毒龙，下屋抽梯，够毒够绝。”
淡淡的赞叹了一句，并没有怨恨，也没有激动。
他情绪平静，并无太大的波动，显然是对面前的结局也能坦然接受。
只是转头看向黎星的时候，有那么短暂片刻的迟疑与留恋，一闪而过，转瞬即逝，并没有让黎星发现。
黎星有些茫然，他不是很懂，但既然裴云疏那么辛苦的寻找冰心莲，那想必冰心莲对他一定很重要。
“毒龙是谁?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黎星有些惴惴不安。
裴云静静疏看向他，见他有些不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没事，我们下山。”
黎星扶起他，神情有些懵懂:“我们回去了吗？回大周?回云山书院还是盛京?”
裴云疏道:“回大周，我送你回去。”
黎星握紧他的手:“我们一起回去。”
裴云疏沉默着，拍了拍他的手背，黎星不知道，这算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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