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雁声跟徐麟自小在侯府一块长大，私下里说话比旁人随意，“主子就把我送人了？”
“你不是早就认了别的主子吗，正好遂你的意。”徐麟把冰种递去，“趁着在真州，寻个工匠割了。”
武雁声接了盒子瞧，“这是给我主子的聘礼？”
徐麟听着怪，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武雁声怕挨踹，赶紧揣了盒子，正色道：“我刚从麟翼营回来，他们现下驻在真州北大营，都在问这次打善州带不带他们。”
“不带。”徐麟干错道，“黎宪已将真州仓粮草装车，让麟翼营押运，去皎州。”
“明白了。”武雁声告退要走，忽听徐麟在后头叮嘱：“找个手艺好的，别割坏了。”
“是。”明晨便要返，武雁声不能歇，一面让亲兵给麟翼营传信，一面打算亲自去敲玉石师傅的门，把人从被窝薅出来割玉。
他刚出西院，就见都不愁在门口立着，于是走到跟前，拍去他肩头积雪，“找将军？进院啊！”
都不愁踌躇不决，“我等将军出来。”
“进去吧。”武雁声在他头上按了一把，“等三姑娘醒了，他就没空了。”
都不愁这才犹犹豫豫进了院门，被亲兵带到徐麟跟前，行过礼默立着。
长夜漫漫，风缓雪闲，徐麟站在院里，天地纷扰心却闲，他不着急，等着都不愁开口。
都不归走了趟鬼门关还是原来的混样儿，倒是这孩子像变了个人，每日眉头深锁，原本众人以为都不归伤势日渐向好，他也就跟着好了，可如今看仍思虑，像是钻了牛角尖。
他沉默半晌，终于开了口：“听闻将军明日回善州，可否带我随行，我想跟您去军中历练。”
徐麟面色不显，“不跟先生做学问了？”
“先生虽未收我，但待我更甚亲传弟子，教授学问义理，无不尽心尽力。不瞒将军，我也曾经不自量力，憧憬自己能成为先生口中文成武就、树立新风的人。”都不愁眸子低垂，顿了顿道：“先生说过，若生我所欲，义我所欲，二者不可得兼，当舍生取义。我身世不详，来路不明之人求学入仕本已极是困难，如今天下大乱，便是不可兼得。”
“你倒会学以致用。”徐麟哪能被这小兔崽子蒙了，“都不归虽已能起，却远未到痊愈的程度，你想入麒麟军，不必急在一时，可有其他原因？”
落雪像一道半遮的帘，掩了都不愁面目，他定了定神，“兄长现今伤势稳定，药大哥照料得精细，华老也经常来看，原本说不能站，昨日竟走了两步，我留在侯府用处不大，不如去军中磨练本事。”
徐麟看他片刻，都不愁头垂得更低，被那目光迫得呼吸都停了，屋门在此时忽然打开，婢女步下台阶，朝徐麟行礼：“世子爷，姑娘醒了，说请您进屋。”
“先回去，明早我去看你哥。”徐麟说完转身进了屋，照例在屏风外头搁了寒气袭人的大氅，进暖阁时蓝散还没起身，不知烧的还是睡得热，两颧泛绯，半卧在榻上，见了他问：“是不愁吗？”
徐麟“嗯。”了一声，去靴走到榻边，身上凉意未消，故而没坐，“吵着你了？”
蓝散摇头，抬臂环他腰身，脸颊贴在他肚上，“我做梦了。”
她没说别的，徐麟抚着她头，在颈后皮肤上试了试，不见起热才放了心，“跟我说说？”
“我忘了。”她刚醒，因眸子半阖，眼尾长睫延得韶秀，抬眼看来时，眸心含着两星浅光，是月色氲入澄湖里，“跟不愁说什么？”
徐麟被她看得心软，薄茧的手指在她后颈捏按穴位，“他要跟我去善州。”
“都不归回来之后，他见我老一副亏欠神情，平素能躲就躲。”她舒服地眯起眼，“世道变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务实无过，别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你倒大方。”徐麟特意放轻了劲，垂眸看她，“他若自己想好了，我自然不会横加干涉。”
“只是觉得时机不大对。”他话锋一转，“不愁虽是都不归捡的孤儿，感情一向不输血缘兄弟。府里大夫虽多，但药葫芦马上要跟去善州，华老主要顾你，说到底指望不上哪个，都不归身边正是用人的时候，即便不愁一心从军，也无需如此迫切。”
蓝散闻言笑了，“少年心思，徐将军猜得着吗？”
“这是嫌我老了？”徐麟衣上凉意消了，把人圈在怀里瞧，“趁我还老当益壮，赶紧嫁我。”
她斜眼睨来，眸光既清又妖，“昨日回今日走，徐将军不诚心娶呢。”
他停了揉捏，手却没松，俯首下来眸深如潭，其心两簇暗火，危险得很，“那不走了。”
她被那一双乌眸吸到极深处，一呼一吸比凌晨的昏光还要暧昧，“不走好，我养你，白米管够。”
徐麟低声笑起来，“不要白米，只要狐狸精。”
“徐将军胆儿真大，狐狸精吸髓的。”她一派纯良，仿佛讲志异故事的小孩儿。
徐麟修长劲瘦的食指轻点在她锁骨中心的小窝，“仙魔都接着，是我的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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