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散眸光在明屏恶面上一落即收，玄色大氅下伸出的手指冷白如玉，落上锦盒时微微一沉。
彭闻义等人不约而同地按上战刀，只有少年阿翼站在一旁专注地挖鼻孔。
她看不清季摇光低垂面容下的神色，只无声地勾出一个冷笑，骤然将盒盖打开。
众人跟着她动作呼吸一紧，幸而没有暗器。夜色遮掩了蓝散颤动的瞳仁，尽管只有须臾，却被心思如发的明屏恶清晰捕获。
她将盒盖轻轻关上，再抬眸时眼中一闪而逝的厉色尽去，唇边笑意谦和温润，仿佛昔日东宫，“我有话想跟殿下私说。”
明屏恶轻轻歪了歪头，像疑惑也像询问，蓝散弯了弯唇：“殿下怕我？”
明屏恶一声轻笑，止下宋忠，策马近前。
季摇光捧着锦盒，躬身退了下去。
太子勒马停于玄龙之侧，“孤送你的礼物，清平想来喜欢。”
蓝散声压得低，只两人得听，“殿下以为仅凭一张来历不明的证词，就能左右我？”
“清平应该知道，孤给你选择，不代表你就有得选。”明屏恶凝目看来，端的公子如玉，清贵无尘，“就算你不在乎这东西，孤也可以现下就把你劫走，正好替你考验考验徐麟。”
“鸳鸯山处在鸡鸣县和真州防线间，太子殿下连都军都不敢领，只敢带几百亲卫学山匪劫道，不就是怕惊动长兴侯吗？”蓝散语气平和地道：“且不说会否留给麒麟军一个比清君侧更有力的发兵借口，单是徐麟之怒就能让殿下变成丧家犬，你若当真有信心带着我走出北地，今日便不必费如此周章了。”
彭闻义听不见二人说什么，急得拐了下阿飞，却见那小子刚换了另外一侧鼻孔，边挖边望天，想起这小子是哑的，耳朵八成还不如自己好使，便不指望他，借着愈发昏暗的夜色遮掩，悄无声息地朝前移了一段距离，以备随时出手。
“有人撑腰，反骨便硬了，怎么学了朝中那些墙头草见风使舵的本事，眼皮子这样浅。北境军对你的容忍和麒麟军对你的回护都是因为徐麟，别忘了你做了十年蓝卿瑜，却也做了将近十年的清平郡主。庆王叔之独断远胜陛下，徐麟随他征战十年尚被利用，将一身前途系于男人的真心，未见得下场会好。”
明屏恶耐心十足，像个循循善诱的兄长，“你或许觉得鸡鸣县城头是孤太过狠心，但你是孤亲手教养的妹妹，孤宁愿你碎，也不愿你自污自贱，来日悔之晚矣。你我走到今日，乃孤生平之憾，孤许你退路，是补偿更是期望。你只需要在恰当的时候点下头，回到你应该的位置上，你我兄妹一如往昔。”
晚风洗尽山间明光，微月凝在浮云浅处，蓝散在红叶飞落中沉默下来，彭闻义愈发不安，直到她再次抬眸：“我有个条件……”
风起倏然，吞了她后边的话，明屏恶微微倾身，突闻比风更锐的尖鸣，蓝散眸色狠厉，袖箭自大袖破出，直朝明屏恶左心要害。
“殿下！”
“阿翼！”
两声呼喊同时自宋忠和蓝散口中呼出。距离太远，宋忠手上绣春刀掷出时已晚了，幸在明屏恶危急关头本能向右偏了身，精钢袖箭从肩头没入两寸有余，将他带落马下。
蓝散一击不中果断后退，掉马躲入彭闻义等人组成的人墙之后，宋忠抢上前时只觉黑影一闪，一条腿鞭似的抽来面门。
阿翼上一瞬还在两丈外，不过交睫便到近前，宋忠心道“好快！”，矮身让开那记腿鞭，抽绣春刀在手，不退反进，错入阿翼胯下狠刺！
阿翼一双腿凭空向上一弹，前翻朝宋忠脖颈上绞，宋忠任他来，旋腰带着他朝后翻，趁着空中无处借力，以刀在他大腿狠刺。
阿翼哑叫一声，咬牙收紧绞颈的双腿，宋忠反手再刺，阿翼学了乖，松腿想走，宋忠眼神阴鸷，双手掐住其脚踝，将人高高抡起，狠狠砸向地面。
这一下着地非得脑浆崩裂，蓝散叫“彭闻义！”，无奈彭闻义等人正被涌上的金羽卫团团围住，两方人数太过悬殊，彭闻义冲不过去，一时急得破口大骂。
眼看阿翼就要脑袋开花，蓝散从马上又发一箭，袖箭直奔宋忠背后，这下颇有距离，到时力道已衰，宋忠用手一拨算了，可攻势到底滞了稍许。
阿翼把握时机，右脸被砂石擦破的瞬间向上腰挺，旋即被宋忠抡摔出老远，擦得半边脸鲜血淋漓。
宋忠没想到他能在如此冲力下没有借力就挺身而起，眼见阿翼像一只落进虎狼堆的兔子，落地同时就跳了起来，在围捕他的番子们中间窜来越去，跌跌撞撞跑回蓝散身边。
彭闻义等人被人数众多的金羽卫压得苦不堪言，他们在蓝散身前收缩成一个极小的半圆，玄龙焦躁地踏着四蹄，想带着主人突围，蓝散将缰绳在手掌中缠了一圈，死死勒住马，视线越过混战看向前方。
季摇光已救下太子撤回阵营，宋忠率番子将明屏恶密不透风地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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