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一开始,伤在了她身上,但是却疼在了她心底,仿佛是在剜心一样的疼,难受得几乎窒息。
但后来,在麻木了感官,麻木了知觉后,所有一切杜清雪都已经不再畏惧了。
在神经的麻痹后,她感觉不到疼。
此刻,再看宋云杰额头上磕破了的一个小口子,不大,恍若拇指一般大小。
在短时间之内,就算是一直在流血,也是死不了人的。
相比于她在监狱里承受的苦楚,伤痛,如今,宋云杰不过是磕破了皮,受了点小伤而已,是小巫见大巫,危及不到生命,根本算不上什么。
让宋云杰见点血,痛一痛也好,这本来就应该是他需要偿还的代价。
杜清雪神情冷静,毫无波动,仍旧是泰然站着,一动不动。
她既没有上前弯下腰来扶宋云杰一把,也没有一点要亲自送宋云杰去医院的意思。
这可令宋云杰本来就愤懑的心情更添了几分怒火。
而且,她还问他疼吗,撞了头,还撞得不轻,头昏眼花的,哪里有不疼的道理,她问题的答案,明显是是显而易见的,她却要多此一问,摆明了是要再一次讽刺他。
再一次羞辱他。
让本来就面上无光的他是无地自容。
“疼不疼,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吗!若是你一头撞上了墙,你说你会不会疼!被撞的人不是你,你大可以说风凉话,等哪天倒霉遭殃的人成了你,我看你还怎么得意!”
“你下手可真没个轻重,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可是会闹出人命的!”
“我真出了事情,你可是要坐牢的!”
“当然了,现在,我受伤了,拜你所赐,但凡我要告你,你一样免不了牢狱之灾!”
“我不会放过你,也不会让你好过。”
宋云杰是急了,什么都管不上了。
今日这一笔账,他一定要和杜清雪好好地算算。
今日这一遭,宋云杰不止被羞辱,受尽冷言冷语,还听杜清雪似是诅咒一般的呢喃,她想让他死,她竟是想让他死……
可当初,杜清雪一度扬言,非他不嫁,她视他如命,把他的喜怒哀乐装在心底,从来都是紧着他,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受人欺负,羞辱,即便是他不说,杜清雪都会一马当先直接上前为他讨要说法,讨要公道。
假若,他受伤了,纵然是一点不打紧的皮外伤,杜清雪都重视,百般心疼,会为此而上心个十天半个月。
从前,杜清雪的中心一直是围着他转的,眼神,关注的焦点都放在了他身上,仿佛,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人。
看着他的时候,宋云杰依旧记得,她明亮耀目的眼眸是有光的,是染尽一片真心,满腔爱意,她娇艳小脸上的绯红是真的,娇羞是真的。
正如,眼前的杜清雪漾着水光的眸眶里的排斥是真的,厌恶亦是真的。
他感受到了的,却又刻意忽视了的,待他,她的冷漠是分明的,不耐烦亦是分明的。
此时,此刻,杜清雪看着他,明眸漆黑,不再饱含真挚,不再淌着漫漫爱意,而是深不可见的冷意,以及他看不懂的一些复杂的情绪。
在这一些复杂的情绪,宋云杰隐隐能看得出来,似乎,在其中,还掺杂着一抹彻骨的恨意……
当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时候,宋云杰蓦然地心惊了一下,有些怔忪。
这,这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会这么恨他?
对待她,他尚且没有做过什么无法饶恕的事情,也没有做过天理难容的事情。
她不该这么恨他。
不该对他这么下狠手。
而且,向来心疼他的她竟然想让他死。
连他磕破了头,她都袖手旁观。
他窘态百出,她却自在悠然。
坐在地上一时间起不来的宋云杰抬起头,想要再细究一番杜清雪眼底隐没的仿佛波涛汹涌一般的情绪,可却在这时,杜清雪移开了视线。
杜清雪不再看向他。
杜清雪错开了他的目光,让宋云杰恍惚,感觉自己刚刚仿若看错了一样,她眸眶里藏匿透彻的恨意,他已无法再一次确认。
“疼,是真疼,怎么会不疼呢。”再重的伤,再疼的伤痛,她都一步步走过来了,从前世到今生,路并不好走,可是,很是庆幸,她还活着。
还能再见江景琛。
还能止住一切错误的开端。
能挽回一切。
能和江景琛重新开始。
发生在她身上的经历,她身上的痛,旁人兴许无法体会,无法感同身受,但是,这都没关系,都过去了。
过去的不幸,并不会妨碍她现在以及未来的幸福。
杜清雪唇角勾出的一抹冷笑里溢出了似有似无的苦涩,神色里漫出丝丝深意来:“这辈子,你想让我坐牢,这可由不得你。”
“今日,你承受的痛苦,不过是一点皮外伤罢了,过些日子就好,可曾经,我所蒙受的冤屈,遭受的苦痛,那可是曾经的你,现在的你都体会不了的。”
那攒起来的一次次失望,直至到最后对宋云杰再无半分期翼,那仿若泰山压顶一样骤然袭向她的重重伤害,根本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让她遗忘的。
也抵消不了。
杜清雪的声音飘远,飘忽,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被风吹散了些许,略显破碎,继而传入了宋云杰的耳朵里。
“我走了,你不必再来找我。”
“结局已定,挣扎无果,这是你的因果,终归,你是奈何不了的。”
接着,杜清雪补充上了这一两句话,而后,便看也不看跌坐在地上的宋云杰一眼,径直越过了宋云杰,她往前走去,上了楼。
宋云杰当前的惨状,她没空理会,也不会去理会。
眼下,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关乎江景琛的事情,才是最紧要的。
旁的事情,尤其是宋云杰的事情,都可以搁在一旁,放一放,大可不必时时紧着。
杜清雪上了楼,高挑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的转角。
身后,宋云杰见杜清雪不管他便走了,心下恼怒不已,又是焦急万分:“雪儿,你给我站住!是你伤了我,你又怎么能够不管我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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