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绥强脸色发白。
赵耀没打算放过他，他继续说道：“你有深深的分离焦虑。
分离焦虑本来指的是儿童常见的情绪障碍之一。
一般和重要抚养者的安全连接不足造成的创伤有关。
你在最害怕分离的时间段经历了分离。
有位学者说，对于婴儿来说，无回应之地，即为绝境，而绝境意味着死亡。
你被妈妈遗弃在了游乐园的长椅上，
你在那里待了一天一夜，差点被冻死。
分离焦虑和死亡焦虑，在你还不明白它们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根植在了你的意识里。
所以你虽然到了人生暮年，你的内心永远是那个随时在找妈妈的婴儿。
婴儿小时候和妈妈的关系就是共生关系。
由于你的经历，你将所有关系都处理成了一种共生关系。
病态的共生关系。
为了维持这种搅在一起、无法分化的共生关系，为了满足你内心每分每秒都要和别人生命融合在一起的渴望，为了永远填不满补不够的归属感和安全感。你牢牢地抓住他人，占有他人，控制他人。
你的外表谦和，内心却充满了混乱和失控。
你会扮演DS亲密关系中的D,也就是支配，所有人只能当那个S，也就是臣服。
可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自由意志。
比如你的前妻，她和你生活有一种窒息感，她慌不迭地逃离了。
这是她作为一个人，本应该拥有的选择生活的权利，但却被你视作背叛。
后来你不断地寻找这样的关系，可以重新找回控制感的关系，进而继续活在和别人生命共生的混沌幻想里。
她们一旦和你确定了关系，就要被迫接受和你的病态共生关系。
一旦她们有分离的愿望，你的共生幻想又会遭到破坏。
这时你确诊了胰腺癌。
你急需要找一个和你不仅同生而且共死的人，只有死在一起，才永远不会分开。
你说过一句话，生同衾，死同穴。
同生共死，不仅包含一起活着，也包括一同死去。
你迫不及待地寻找着合适的人选。
艾琳出现了。
她符合你的所有条件。
她当然不知道你的所有计划。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不久后她遇上了另一个人，姚建平。
你在艾琳拒绝你后，分离焦虑和死亡焦虑达到了极端。
你不会允许有人在你即将要和一个人永远不分开的时候横插一脚。
你怒不可遏，然后杀了姚建平......”
宫绥强脸部扭曲，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话，“他找死。”
赵耀说：“你是怎么推姚建平下楼的？”
宫绥强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他惊醒了，发现一旦开口将万劫不复。
他不傻，他及时地住了嘴。
“我没有杀姚建平。”
题安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下来。
赵耀不动声色，他说：“好。那我们换个问题？
艾琳在哪儿？”
宫绥强回答，“我不知道。”
赵耀说：“好的，我知道了。”
宫绥强没想到赵耀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地纠缠。
这么快就放过了他。
赵耀说：“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们。
我们接手艾琳失踪案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早就过了黄金搜救期。
我们只当一桩失踪案来侦破。
无论以后艾琳出现的时候，是活着，是死了，对于我们警方来说，都算破案。
即使就是一具死尸，我们警方能做的，就是帮着她完成生前的心愿。
她和姚建平确定了恋爱关系，这是我们可以确定的部分，所以，我们会将她和姚建平葬在一起。
无论她已经和谁葬在了一起，我们都能重新分配一下。”
宫绥强急了，“你们欺人太甚。”
赵耀纠正他，“哎，你这说的什么话？
我们这叫为人民服务，尊重当事人意愿，怎么成欺人太甚了？”
赵耀问：“艾琳在哪？”
宫绥强困兽尤斗，咬着嘴唇。
赵耀盯着他，“你后期不再做化疗，你的胰腺癌细胞现在在你体内以成倍的速度在分化。
你不会现在杀死艾琳。
你要在自己死前再弄死她，你们可以一同火化，这样你们的骨灰难舍难分，永远地共生在了一起。
你再也不用受分离焦虑死亡焦虑的折磨。
没有谁再有机会遗弃你，抛弃你，背叛你......”
宫绥强的嘴角不经意地提了起来，脸上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一抹笑容。
赵耀递给宫绥强一根笔一张纸。
他说：“能画一下你记忆中的家吗？”
宫绥强没想到赵耀突然将话题转到了家上，他有点猝不及防。
他慌张地说：“我忘了。”
赵耀说：“好，那就画一个你和艾琳的家吧。
画完之后今天的问询就结束了。”
宫绥强不明所以，他缓缓在纸上作画。
题安和赵耀走出问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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