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在雨中向她走来。
雨水落在伞上溅开落去，水汽氤氲之中，他的脸仿佛也被蒙上了一层纱，她隐约之中觉得有一种熟悉感。
他走到亭子下，却没有收伞，而是直接把手中的伞递给了江辰宇，然后向晏慈伸出了手。
“看来今天的谈话就只能先到这里了，天色也不早了，和辰暮回去吧。”江辰宇同江辰暮对上视线，便低头继续喝酒。
“阿慈。”他轻声唤道。
晏慈有些惋惜今日的谈话无法继续，她看着他的手，犹豫了一会，到底还是放上了自己的手，然后走到他身边，站在同一把油纸伞下，好似在无声中表明着自己的什么。
同江辰宇道了别，两人便撑着伞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路上，晏慈不知道为何，倒也不是没有如此亲密地靠近过，然而在这雨天的氛围下，紧靠在伞下的两个人和紧握着的手，都让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思绪似乎还有一些停留在方才的谈话之中。对于江辰宇所说的事情，晏慈虽想过他身后必然是有一个这样的旁支势力，但却的确没有想到会是寻夜。
如果他说的一切是真的，那么，当初自己见的那个人是江辰宇吗？那他到底是为什么要破格见自己？再者，既然是寻夜，他是否暗自早已调查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和来历？
晏慈觉得自己的脑中一片混乱，所有信息一下子全部交织混合在了一起，她心中许多猜测似乎都已被直接或间接地证明了。
她微微侧过头，看了眼江辰暮。
他的唇微微抿着，但是他的唇并不像江辰宇那么薄，是微微丰润而柔软的样子，故而即使是冷着脸没有表情的模样，因着这唇和漂亮的杏眼，也总给晏慈一种纯粹而深情的感觉。
他在想什么？
晏慈想到心里一直猜测的，似乎只差一步之距就可以看到的事实。
如今，好像那扇门就在眼前，而且即将自行打开。
但是不知为何，晏慈却没有勇气助推一把。
她微微用力，想要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可他握得紧，让她挣脱不开。
江辰暮看着眼前淅淅沥沥落下的雨水，似乎是第一次同晏慈共撑一把伞在雨下。
转眼夏季已经过去，这一场雨，显然便要昭示着彻底走入秋季了。
时间又快，又短暂。
只不过匆匆几月时间。
他偏过头看向晏慈，她明丽的脸上此刻带这些茫然和无措。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晏慈。
记忆中的晏慈是大胆的，放肆的，似乎对一切无所畏惧，她聪慧而多智，即使后来来到王府，是谨慎小心的，也仍然掩不去那份骨子里的从容自信。
但现在她是不一样的，她在为什么苦恼。
是否是为着自己接下来可能有的坦白。江辰暮想着，感到握着的手想要逃离，他不允，紧紧握着，好像这样就可以不让她离开一般。
夏天已经过去了，秋天转瞬即逝，冬天呢。
冬天的时候，当他们身处北方寒风肃雪之中时，漫天银白时，她还会在吗。
“阿慈。”他想着便开了口唤道。
“嗯？”他的手干燥温暖，而她却似乎紧张地微微汗湿。
“我……”他犹疑着想要说出一切。
“王爷晚上想吃些什么？今日下了雨，阿慈给您做些羹汤可好。”她打断了他。
江辰暮看向她，她低下头，眼神微闪。
“阿慈，你……”他继续说，却转而有些无奈笑道，“阿慈做什么都好吃。”
算了，再等一等吧。他想。
等等吧，等到了裴州。她想。
之后一路，两人都未曾提及方才江辰暮被打断的话，一切似乎都如同往常，但两人都知道，这只是一种逃避罢了。
雨接连下了两天，这两日晏慈都不怎么出过门，因着雨后便要启辰离开，晏慈也没让淮准他们继续出去找药，这么些天来，他们也几乎逛遍了整个陵川城的大小药铺和码头商贩了，也不在乎这么最后一两天。
故这几次琴漱和淮准便都跟在晏慈身边，帮着做做晚膳，打理打理院子里的花草什么的。倒是紫苏，晏慈这几日总不怎么见到她，原先是出去寻药，倒还可以理解，这两日如此大雨，却也总不见她踪影，让晏慈多少有些疑惑。
“你们今日见着紫苏了吗？”晏慈拿着把小剪刀，摆弄着面前这一小盆花，问道。
淮准摇摇头，琴漱说：“没，这几日白日总见不着她，昨晚上她回来也极晚，若不是我晚间口渴起来喝水，都不知道她回来了。”
晏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你见着她时，她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琴漱思索了一番才道：“前几日看着好像心情还不错，但昨晚上见她似乎精神不太好，大概是这几日没休息好？”
晏慈剪下一根杂枝，拿在手中看了看：“阿准，你今日见着四王爷了吗？”
淮准听到晏慈问他，回道：“今儿一早就出去了，也没说去哪里，就带了宫玖大哥一个人。”
“他前几日也如此吗？”
“前几日我同琴漱出去寻药都是一早，故不是非常清楚，但是听下面的人讲，似乎四王爷前几日出去都是下午，唯有今日格外的早。”
是去见翎歌吗？但是，不是说不会见她吗？晏慈想着，又剪下一根枝条。
这么想着，晏慈突然想起昨日回来时，翎歌最后塞给她的那份信。
她写信时曾看了她一眼，晏慈犹记那时她眼中的犹豫。
昨日夜里因着江辰暮一直在身边，她好不容易将信藏好后却一直没能找到机会，拿出来好好看看。
她放下剪刀，转身快步回了房中，琴漱和淮准不解她这突然的动作，却总是一言不发地跟着她。
找到信后，晏慈拿着信走到窗边敞亮处，打开了它。
信上字不多，也就一行字。
但就是这一行字，却让晏慈刹那间怔住了。
琴漱见晏慈脸上表情愕然，半天也不说话，有些紧张问道：“怎么了？这信上说什么了吗？”
闻声晏慈回过神来，迅速将纸揉成一团握在手心里，然后摇了摇头。
眼前却似乎还浮现着方才纸上那句话。
“代我谢过八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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