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多丽雅刺绣时不断的戳中自己手指中飞快流逝。
肿着十个手指头的多丽雅终于无奈认命，在刺绣这条路上是她真的没有天分。
将近年关，佟贵妃将手中的宫权交回了坤宁宫，据说当时她的脸色着实难看。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这是慈宁宫太皇太后亲自下的懿旨，说既然皇后身体好转，让贵妃越俎代庖接见朝中命妇不合祖宗规矩。
多丽雅暗自揣测，这很有可能是因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不怎么喜欢佟贵妃的缘故，准确点来说是不喜欢佟贵妃这个类型的女子。
饱读诗书、体弱多病和皇上又感情深厚这几个buff叠加在一起总会让她们想起另外一个人。
孝献皇后董鄂氏。
一个让太皇太后痛失儿子，让皇太后不得丈夫喜爱的女子。
多丽雅在慈宁宫皇太后处听了不少宫中八卦，每次谈起孝献皇后时，皇太后都面不改色只是有些恍神，偶尔还赞她温慧秉心柔嘉表度，的确是个非常出众的女子。
太皇太后就不一样了，多丽雅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直接的表达对一个人的不喜甚至厌恶。
“孝献皇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寿康宫里多丽雅倚在皇太后膝上认真的问道。
“嗯...哀家也说不上来。”皇太后一时间竟想不出词来形容董鄂氏，明明曾经那么讨厌她。
皇太后沉吟片刻声音轻缓，落在多丽雅耳朵里像是冬日的阳光般慢慢撒在她的身上。
只听皇太后说道：“哀家和她第一次相见时，她是八旗的名门闺秀。你不知道，当时她就那么清淡 的往宫道一站，就把宫里所有的妃子都比下去了。”
“哀家还记得她当时是穿了一件伽蓝色苏绣荷花的旗装，是江南一带时兴的花样，和京里总是颜色浓烈花团锦簇的图样一点都不一样。”
“她很美吗？”多丽雅对这位董鄂妃好奇极了。
后世关于她的传闻有很多种，有说她实际上是秦淮河畔的名妓董小宛，还有的说她原本是顺治帝的弟弟博果尔亲王的福晋，被顺治横刀夺爱才进了宫。
皇太后毫不迟疑的点头道：“美啊，若是不美先帝又怎么会为她神魂颠倒，自她进宫后可以说是专房独宠。”
多丽雅动了动小脑袋仰头想要看清皇太后此时脸上的神情。
情敌都承认的美貌到底是有多美呢？
皇太后动作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宽大的袖子缓缓盖住了多丽雅的脸庞。
隔着衣服多丽雅继续听皇太后讲道：“哀家从没见过那么温柔的女子，笑起来时就像是科尔沁草原上绰尔河的流水静谧又美好，从那个时候哀家就知道先帝一定会喜欢上她。”
就像太宗皇太极喜欢上敏惠恭和元妃一样。
皇太后觉得有些讽刺，太宗为了元妃像是疯魔了一般，先帝为了董鄂氏也是一样，爱新觉罗氏的皇帝莫不是专出情种不成。
多丽雅敏感的察觉到不对，正要掀开眼前遮住她视线的衣袖，皇太后却按住了她道：“先帝爱好诗书，我们这些蒙古来的姑娘哪里懂这些，有句话叫做‘话不投机半句多’形容的很准确。董鄂氏进宫后，先帝如获珍宝将她视为知己，就更看不上我们了。”
多丽雅莫名觉得难过。
在这个封建的时代，嫁人对女子来说的重要程度不亚于第二次投胎。
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丈夫，还要天天看着他和另一个女子在她面前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您不觉得难过吗？”
皇太后低头看了她一眼，嗓音里带着苦涩道：“怎么不难过呢，所以哀家耍小性子不去给太皇太后侍疾以此来表达不满，先帝却正好得了这个理由停了中宫笺表，准备立董鄂氏为后。”
多丽雅默不作声，于皇家而言对一个女子的专情又何尝不是对其他女子的无情呢。
“后来董鄂氏生下了皇子，先帝欣喜若狂竟然说出了‘此乃朕之第一子’的话，只可惜那孩子未满三月就夭折了，董鄂氏本就身体孱弱受不住打击一同去了。”
皇太后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些许追忆：“哀家有时真的很好奇，世上当真有这般贤德的女子吗，贤德到把自己喜欢的男子拱手让人。”
应该是没有的，多丽雅满是肯定的摇头。
爱情是充满私密、独占欲的，一个人如果可以和另一个人共享丈夫，那只能说明她其实更爱自己。
多丽雅猛地一怔坐起身看向太后。
皇太后如今才不过三十六岁而已，得益于宫廷的保养秘方面容与二十多岁的少妇并无二致。她一身的锦绣华服端庄高雅，鬓边的流苏凤簪微微摇晃，凤眼上的宝石映衬着她的那双眼睛布满了沧桑和悲凉。
像极了一尊美轮美奂的雕像。
多丽雅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半晌她才重新扬起一个勉强的笑意对皇太后道：“我给您说说草原上的事吧，如今草原可是和原来大不相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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