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凉去了伊人阁，将要交代的事情交代完了之后，却没有立刻回宫。反而去了郊外，把曹桓叫了出来。
“主子？”曹桓还是有点惊讶，主子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他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吩咐，暗戳戳地期待，这些日子，主子一直跟在那个薄大小姐的身边，他以为主子都忘了他们这群暗卫的存在了。
宋辞凉缓缓转身，“比试。”
曹桓愕然地瞪大眼睛，第一反应是主子是要他的命吗？或许是他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心中所想，就听得主子冷淡地补充：“点到为止。”
曹桓心想，那不也是几招的事情。但虽然这么想，可是他不能不听命令行事。
刀光迅速擦过耳际，他心惊胆战地避开。
他明白了，主子心情不好。
这么一想，曹桓反倒是轻松很多，出剑，防御，进攻，招招不留情，他可不敢有任何的放松，否则的话到时候就是要他的命了。
长剑一闪，他一招卧虎禽龙，弯腰斜刺的一招以主子的功力完全可以避开，然而直到血色浸出，鲜红的血液染红刀刃，曹桓猛然收回手，立马跪在地上，“请主子恕罪！”
宋辞凉面无表情地瞥了眼手臂的伤口，“无事。”
“主子，您的伤……”
“小伤。”
宋辞凉其实并不能感受到手臂的痛楚，只是这轻微的疼痛，反倒是令他清醒很多。他心中抑郁，却完全没有任何的办法消弭如此消极的情绪。
他转身往回走，猩红从他手臂滑下，白皙的指尖染上红色，他往皇城方向看了看，一轮模糊的白色的光挂在西边，连月色，也不甚明朗。
曹桓胆大包天地抬头，却看到年少的主子站在半人高的野草丛中，脚步短暂停顿后，立刻向前，前方的黑吞没掉他的背影。
一时间，曹桓竟然会觉得主子的背影很……落寞，像是黑暗中成长的人，向往光明，却在见到光明之后，被人抛下。
孤独得很圆满，
一时间，曹桓竟然有些难过。
他仿佛透过主子的孤寂，看到了他的日后。
所有的受过的伤，流过的血，咽下的泪，都在黑暗中隐藏，安安静静，无人知晓，自然也无人问津，明明在黑暗中前行了许久，却在这一刻，开始害怕。
这样的情绪对于曹桓来说是可怕的，所以他很快掩饰了这样不合时宜的想法，垂首瞧着自己刀上的血，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算是……算是打败了主子么？
……
宋辞凉回到凤麟宫偏殿，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知道薄素伊这些日子睡得该有多浅。
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一走进房间内，薄素伊就已经坐了起来。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仔细一听才发现她的声音格外的清醒，不是睡着后醒过来的状态。
宋辞凉一惊，快步走过去，皱眉问：“你没睡觉？”
薄素伊摇了摇头，起身点燃一根红烛，“睡不着。”
“怎么了？”宋辞凉问，语气里有关心，“是因为在想事情？”他第一反应是关于太子。
“没事。”薄素伊抿了抿唇，偏过头看着在阴影中的人，立马调转目光，她心烦意乱的人就在面前，她也实在不知该如何说。“你……”她再次凝了凝神，一下子靠进宋辞凉，“你受伤了吗？”
宋辞凉后退半步。
薄素伊一把拽住他，厉声问：“怎么回事？哪来的血腥味？”
“是别人……嘶……”宋辞凉吸了一口气。
薄素伊抓住他手臂的地方一阵湿润，她松开力道瞧着自己掌心的鲜血，一时间竟然有些晕眩。“谁……谁伤了你？你怎么会受伤？”她问话的时候，嗓音有点沙哑。
“别担心。”宋辞凉握住她冰凉的手，“没事，只是遇到几个挑事的，不小心被利器伤了而已……”
薄素伊怀疑地看着他，然而脸色依旧难看，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血，也不是没有动过刀子，可是也只有这一次……会让她心惊胆战，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害怕和恐惧究竟是为了什么，却本能地回避着她从来都不敢承认的问题。
“真的没事。”宋辞凉手足无措，“真的……你，你不要担心。”他以为她会已经休息了，回来就打算用纱布一裹就好，这点皮肉伤，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但，她没有睡着是一个意外。
薄素伊深深地看他了一眼，转身去抽屉里拿了伤药和纱布，示意宋辞凉坐下。
“我……”宋辞凉踌躇地坐下来，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清理伤口时一动也不动，跟一个木桩子似的，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薄素伊，“你，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薄素伊将酒精按在他的伤口，眨也不眨眼睛，平静地问：“我生什么气？”顿了顿之后，她又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这是你自残的吗？”
“不不不是。”宋辞凉立刻摇头，开玩笑，要是他自残，这个人估计能够把他单手扔出去。
“那不就行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娴熟地上药，麻利地将伤口好好地包扎起来。
宋辞凉近乎贪婪地盯着她，昏黄的烛光下，她青丝如瀑，专注地为他忙碌，这个时候，他能够肯定的是，这个人的大部分心思是在自己的身上。但凡想到她如今心思在自己身上，他就感觉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安心。
“你也会，为他这么包扎吗？”这句话只是脱口而出，甚至完全没有经过任何的脑子，他知道他该沉默，他也知道如今再问这些问题毫无意义，可心底关于她的所有想法，好像都成为了一种本能。
薄素伊皱眉，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宋辞凉摇了摇头，“没什么。”
薄素伊抬眼，却只看到他垂眸留下的浓烈阴影，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然觉得沉默的宋辞凉无限凄哀和孤寂，她的心没由来一酸，深切地感受到一种难过。
她抬手捏住宋辞凉的下巴，强势道：“为谁？你在想什么？话说清楚。”
宋辞凉抬眸看着她。
她这才发现，宋辞凉清澈的眼，全是她并不愉悦的表情，然而水晶一样的表面，她看到了斑斑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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