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丞相府发生的一切都犹如云烟过眼，风吹即散，竟连半点消息都不曾透出。
在场的所有人都三缄其口，问起，便说只是丞相突发顽疾，皇上心系国之栋梁，亲自守了一夜，实乃君臣一心。
一时之间，传为佳话。
可好景并没有长过几天。
温谨言身上的余毒未尽，又经历半宿的恶战，隔天宇文曜一走，他便又发了一阵高热，只觉得几乎把这二十多年来的病全都一起生了，忽然有些能理解宇文曜那些日子躺在床上天天琢磨着找机会想下地走动的心情。
可就这样整天在府里待着，有些话都能传到耳朵里。听有心人说，宫里抓了那些刺客和使臣却一直不说审到什么地步，是因为那些人其实都已经被私下处决了，皇上有意想借着这个借口，挥兵西洋。
可过了没几天，消息的风向就变了。
坊间传言，祭天当天夜里抓住的几名刺客其实是冲着使臣去的，使臣已经保护起来，而那些刺客眼下正关在刑部，每天都被严刑拷打。
坊间还传言，负责严刑拷打的，正是当今圣上，据知情人的可靠消息，圣上所用的刑罚之酷烈程度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血溅五步......
坊间还还传言，那些刺客其实早什么都说了，可是当今圣上睚眦必报，心里记恨着他们当夜伤了温丞相，便有意不予通报，有意将他们都折磨至死。
坊间还......
“打住。”温谨言终于听不下去了：“这些‘坊间传言’什么时候能走点心？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闲来无事整天这么编排上位之人，也不怕哪天被抓住了掉脑袋？”
温季立在一旁，面不改色：“我看当今那位，听得还挺开心。”
温谨言瞟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越发不待见他了？”
温季依然面无表情的微微颔首：“属下不敢。”
温谨言心里知道温季从小跟在自己身边，人本是个聪慧的人，只可惜心眼太死，很多东西看在他眼里，时常会替自己不值得，也就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垂下眼去吹了吹冒上来的热气，问：“查到这些传言的源头了吗？”
“查到了。”
温季说完这三个字，没了下文。
温谨言等了半晌，见他还不言语，便觉得有些奇怪，抬眼一看，就见温季的神色不太对劲，他心里不禁一颤。
这么多年，他很少会在温季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莫不是这背后的人，位高权重？也不应该，如今朝野除去皇帝，最为位高权重的便是他自己，又有什么人能让温季露出这种欲言又止的神色？
难不成，跟远在边疆的那人有关！
电光火石之间，温谨言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所有铺垫，他于是强装镇定的重新端起杯子放到嘴边，沉着声：“说吧，不管是谁，我自有打算。”
“是......”温季迟疑着开口，期间偷偷打量了好几次温谨言的脸色，无奈他只是低着头喝茶，浓密的睫毛被热气氤氲得轻颤了几下，却始终不抬眼，让人看不清神色，他只好硬着头皮道：“是皇上。”
“噗！”一口茶水喷了满桌。
温季一愣。
“你说......谁？”温谨言轻呛了两声反问。
已经说出口，第二遍再重复便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温季兀自点了下头：“是皇上。”
温谨言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好放下杯子，若无其事地拿出帕子擦桌上的茶渍：“确定吗？是查到线索直指的他？”
“不是。”温季又答。
温谨言实在有点看不过去温季今天这说话大喘气的毛病，忍不住道：“你这说一半留一半的习惯是跟谁学的？现在连汇报个消息都汇报不明白了，要是不想跟了，改天让温林来替你。”
温季当即跪下：“主子息怒，实在是这次的消息来得太容易，我虽然已经核实了四五次，却始终觉得其中有古怪。”
“哦？”温谨言倒是来了兴趣，问：“你把话讲明白，如何容易？线索指向的又是谁。”又抬眼看了看他：“起来吧，有话就直说，我只是让你去打探消息，既然消息是无误的，你就报给我就是了，有没有古怪我会衡量，宫里的这些事，你才听了多少，哪有那么容易去分辨那些真真假假。”
温季起身，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道：“前面的那个来源和之前几次的类似，主要还是后面的这些消息，我查到这些消息是从茶市街传开的，我派了人去问了几个人，很快就知道这些谣言一开始是从宫里一个采购公公的嘴里传开的，原话和我上面说的那些都差不多，茶市街人多口杂，传播很快，但是眼睛也多，所以要伪造口供也没那么容易，所以顺着这条线往下查，一层一层摸上去，完全不受阻碍，好像那个放出谣言的人从一开始就不怕被人知道是他说的，最后轻而易举就查到这件事是出自皇上身边的陆明陆公公的亲眼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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