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去过雁门关的人包括智光和尚，从没想过这道士会这样讲述当年的故事！
“道长，这话……”
智光难得皱起眉头。
“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可曾说错了？”
这道士目光澄明，智光张口结舌，却只能垂眸摇了摇头。
“那对契丹夫妻带着婴孩刚走到雁门关，就看见一桩惨案，十几个契丹武士被人杀死在一处悬崖边，这些人不懂武功，看地上还散落着猎物，明显就是打猎归家被人埋伏了可对？”
“不对，不对！”
赵钱孙急的抓耳挠腮，只说不对。
“哪里不对，你们动手的时候，不也觉得他们皆是不堪一击吗？”
赵钱孙怔住，智光和尚拿起念珠不断转动。
“辽狗杀便杀了，何错之有？”
说话的人是徐长老。
“徐长老这话也不错，那你们向那不会武功的妇人动手，可算侠义之道？”
李玄一点点头，辽宋本就有血仇，杀就杀了。
徐长老闭口不再说话。
“当时来人一男一女，我等只觉后面还会有好手……”
“那辽人被你们偷袭，可曾先出手伤你们性命？”
赵钱孙被道士反问一句，他仿佛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脸上变得煞白然后又苦笑摇摇头。
“那契丹武士看一地尸体，并没有率先出手伤人，反而是见他那不会武功的妻子被四五人杀死失了理智，这才杀性起来了，大师贫道说的可对？”
智光和尚转动手中念珠，闭口点点头，脸带悔色，他突然又想起什么抬头去问萧峰。
“乔帮主，三十年前中原豪杰接到讯息，说是有契丹国大批武士要来偷袭少林寺，还想将寺中的武功秘籍夺去，若是换你又该如何？”
萧峰愣住，他若是没听过李玄一的话，应该会立刻召集江湖豪杰前往雁门关堵截契丹人入关，但现在看来这道士和智光大师说的竟然是同一件事。
“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大师是想征得萧大哥的认同来减轻心中的罪孽感吗？”
听见这和尚反问萧峰，李玄一立刻想要叉腰指着这老和尚说他好不要脸！却被叶若依拦下。
她走到道士身旁，反问智光大师的话，让这老和尚低喊一声：“阿弥陀佛，是和尚着相了。”
“道长，接下来的事由和尚来讲可好？”
他目光中带着恳求，这等错事说来真让人难堪，尤其是从这道士口中说出。
萧峰只听叶若依说他萧大哥，智光和尚也不反驳的时候，他脑袋轰隆一声怔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就是那契丹武士带着的婴孩。
“不行，道士是来讲理的，大师要言而有信。”
“智光大师，你只管让那小道士说，我三十年前当做死了，今日就算当一回活人吧。”
赵钱孙本来畏畏缩缩，现在却突然站直了身子，他脸上坦然看着眼前这道士。
“道长请继续吧。”
智光和尚长叹一声，伸手示意道士继续讲下去。
“那武士师承中原人，所以本来对你们是留了手的，但他看自己的妻子被杀，孩子也没了气息，这才杀红了眼。”
“惨烈的战斗之后，他看悬崖边再没人站起身子，在雁门关外留下绝笔，就抱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儿跳下悬崖想给自己个痛快。”
“他却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没死，于是将孩子抛回崖顶，可对？”
智光和赵钱孙点点头。
“那婴孩正是被和尚提起来，众兄弟惨死在契丹武士手下，和尚当时就想将这婴孩摔死在山石上，这婴孩哇哇啼哭，和尚竟下不去这毒手。”
“辽狗杀我汉人无数，他们连我汉人婴儿也杀得，为何我们杀不得！”
李玄一怒色一闪，将那人群中说话的乞丐拉出人群。
“我且问你，若是那契丹人能杀你，却饶你性命，你能动手杀他一个只知道啼哭的婴孩吗？”
那乞丐被道士看着，竟然说不出话来。
“玄慈方丈和汪帮主可活的好好的，也没有缺胳膊少腿，那契丹武士刚刚动手可没有伤人的意思。”
“阿弥陀佛，确实如此。”
智光大师坦然说道。
“智光大师，那孩子呢，那孩子呢！”
还是不肯接受这一切的萧峰终于回神，抓住智光的胳膊急声问道，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的胳膊给捏碎。
智光痛呼一声看向道士。
李玄一伸手一点，气劲打在毫无防备的萧峰左手关节处，他胳膊一震松开了手。
“萧哥，那孩子，就是你啊。”
“不可能，我是汉人怎么可能。”
萧峰不敢置信，他垂下手臂低声喃喃自语。
他摇摇头看向智光和尚：“你们造的孽，当时那契丹武士留你们性命也留下绝笔，萧哥若是不信去雁门关外看看就是。”
“我等要是造孽，汪帮主就不会把他送到少林寺下让一户人家收养。”
赵钱孙反驳道士，让这道士更加生气。
“那契丹人留你们的命，也留了绝笔，你们自己认了做错事！既然知道那孩子是契丹人，行走千里将人送回契丹寻一户人家又能如何？”
“怎么？把孩子送回契丹就要了你们这些大侠的命吗？”
“阿玄。”
叶若依抓住他的手，低声安抚他的情绪。
萧峰听见这道士说的话，抬头望向智光大师。
“好！你这道士果然讲理！”
包不同拍手叫好。
“李道长说的是，为何不将孩子送回契丹？”
段誉也替萧峰出声。
“阿弥陀佛，我等前去少林寺等候契丹武士大举入侵，从重阳等到腊月少林寺依旧风平浪静，这才知道被人愚弄。”
“我们自知对不起他父母。”
智光大师面含歉意看了一眼还在怀疑人生的萧峰。
“你们知道对不起他父母，却将这孩子寄养在少室山上一户人家，自以为是对得起人家，心里却还想着养虎为患。”
“既然如此，为何不肯将孩子送回契丹？”
这道士冷笑一声。
徐长老脸上也挂不住正义之色，今天杏子林的事情传遍天下，已故汪帮主和少林方丈玄慈大师的名声也就毁了。
“说是养虎为患也没错，玄苦大师尽心竭力教他武功，汪帮主还将帮主之位传给他，如今马副帮主死的不明不白。”
“不明不白？那我就给你说个明白！”
道士打断徐长老继续向萧峰身上泼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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