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二小姐，要添热水了。”小厮提着一桶冒着热气的药汤进来，轻轻放到浴桶旁。
内心不平静的姜倚宁本能地伸手往浴桶内的药水中探了探，估摸着要添多少热水后，熟练地拿起木勺舀了几勺水倒进浴桶中，不料最后一次倒完后水，木勺磕到浴桶边缘，直接掉了进去。
她急忙伸手去抓，木勺有些分量，接触到水后径直往下沉，这片刻的功夫姜倚宁来不及想，右手就伸入温热的药水中。
突然，指腹触碰到一个弹性十足的地方，她本就神思恍惚，一时没反应过来五指就覆了上去，用力摁了几下，手感好得令她又忍不住摸了摸。
“哼。”谢屿崇出乎意外地发出一声闷哼，剑眉紧紧皱起，姜倚宁大喜过望，但同时脑子里闪过一阵电闪雷鸣，她终于察觉到了异样。
木头做的浴桶里有什么地方会有这种触感？
心神逐渐凝聚，姜倚宁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摸到的是谢屿崇，她低头往黑乎乎的药汤里看了眼，估计自己摸的地方是他的胸肌，当即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禽兽了！她太禽兽了！她怎么能趁着别人病入膏肓占别人便宜？
还有，他在哼什么？该不会是有了反应吧？
姜倚宁被这个想法吓得立刻把手缩了回来，别开头去想让自己不看那个让她心乱如麻的家伙，结果却对上了飞鸾和小厮含着笑意的目光，她脸上更如同被烧了似的。
烧吧烧吧，最好把她烧成灰，彻底消失在这世界上。
气氛逐渐尴尬，不，是只有姜倚宁一人感到尴尬，她不能让这种气氛持续下去，连忙捂着嘴咳嗽几声，而后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认真严肃:
“他这段时间具体经历了什么？是如何躲避追杀的？”
闻言，飞鸾想到这一路来经历的一切，眼中的笑意全无，声音微哑:“具体的等主子醒后，您再问他吧，属下能说的就是十分凶险，九死一生。”
仅这两个词及谢屿崇身上的伤，就足以令姜倚宁明白他一路走得有多艰难，刺客层出不穷、谋害手段防不胜防，别人远程奔波一路，对于他来说却是厮杀了一路，一刻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只能以残躯不要命地杀啊杀，输了他当场就没命，赢了他这破烂身子也岌岌可危……
姜倚宁心中宛若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疼快要哭了出来，她知道实际情况也许比她所想的更艰难，但她不敢细究下去。
接下来姜倚宁听从了飞鸾的话，不知疲倦地说着和南修仪有关的事，这会儿她还真发现谢屿崇确实有反应，也就说得更起劲了，除此之外还要时刻关注他的身体情况，若有不对劲之处立刻扎针、按揉穴位、修改药方重新熬药等等，忙着忙着，连窗外的天色什么时候亮起来她都不知道。
房门被打开一条缝，谢姑奶奶轻手轻脚走进来瞧了瞧，见谢屿崇仍躺在浴桶里，但脸上也不知是不是被热气熏的，总之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她又低头去瞧左手搭在浴桶边上右手托腮的姜倚宁，清瘦的面颊因为托腮的动作而被挤出了些小肉肉，令小姑娘多了几分憨态，她抿唇轻笑，如进门时一样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离主屋稍远的游廊下，谢老将军正在询问昨晚的情况，谢姑奶奶也来凑一耳朵，等他们听到飞鸾说完全过程，对姜倚宁就更加满意了。
眼下自家傻小子都还没表态，人小姑娘就能这么上心照顾，看来这个孙媳妇/孙侄媳妇是不会跑了。
“屿崇怎么动作那么慢？我可先把话撂在这儿，我就喜欢倚宁这小姑娘，他若是有意就趁早给人家一个名分，若是无意，我马上就给小姑娘张罗相亲，保管给她挑个……”
“呸呸呸！”谢老将军赶紧堵住谢姑奶奶的话，“我家的孙媳妇相什么亲？等屿崇康复了，我立刻就赶着他去提亲，一刻都不带耽误的！”
年龄大的人就跟老顽童一样，就爱跟人拌两句嘴，尤其是谢姑奶奶和谢老将军这种武将家出身的人，一辈子都直来直往惯了，眼下谁也不让着谁，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得好不欢快。
直到到了前院膳厅，桌子上已经摆好各色早点，谢姑奶奶许久未吃家中厨子做的朝食了，懒得再与谢老将军拌嘴，美美地大快朵颐起来。
望着谢姑奶奶胃口极佳的模样，谢老将军却是心事重重，待她放下筷子，他才挥退下人，语气沉沉地问:
“为何要隐瞒你身中剧毒这件事？”
据他所知她中毒已经很多很多年了，可她始终只字未提，独自承担。
他想了很久都不理解，以他们谢家如今的地位，就算没办法报仇，也能为她寻个良医来，说不定她早就可以不用忍受剧毒的折磨了。
谢姑奶奶闻言，愣了会儿，其实她知道此事根本瞒不过谢老将军，只是能瞒一天是一天，而且至今为止也瞒了许久，所以她在被直接戳破此事时才会没反应过来。
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我们谢家啊，看着是很得皇上恩宠，风光无限，可我始终记得皇上年轻时是个什么性子，便也知道我们谢家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安稳。”
说着这些话，谢姑奶奶的眼神逐渐渺然，仿佛回到了曾经。
她年轻的时候因为谢家战功被许配给皇家，经常出入宫廷，而且她比靖康帝长一辈，不用避讳什么，所以时常能见到他听到他的事迹。最开始时她对他的印象是泰而不骄、温文有礼，同时又学富五车机敏聪慧，她当时就在想这么优秀的他不当帝王谁能当？
直到一年多后，当时追随他的七皇子被揭发卖官鬻爵，而他虽是帮七皇子求情了，但谢姑奶奶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苦思许久，她才明白那点不对劲是什么——他并没有用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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